温绪的指甲油刷到第三遍时,王玉闻到了熟悉的苦杏仁味。
“所以——”温绪晃着指甲油瓶,桃红色的液体在玻璃壁上留下黏稠的痕迹,“你和月教授是旧相识?”她突然凑近,发梢扫过王玉手背的缝合线,“他给你包扎时...手抖了吗?”
王玉的镊子正在酒精灯上烧得通红。她盯着跳动的蓝色焰心,想起高中化学实验室里月刃也是这样,用灼热的玻璃棒搅动烧杯中的溶液。那时他白大褂的袖口还沾着粉笔灰,而不是现在的福尔马林。
“他教过我高一化学。”王玉把镊子按在换药纱布上,焦糊味瞬间盖过了指甲油的气息,“虽然只代课三个月。”
温绪的指甲油刷突然折断。
酒精灯的火苗猛地蹿高。王玉的影子在墙上膨胀成扭曲的巨人,吞没了温绪后半句话。那年冬天的实验室总弥漫着这种味道,月刃说那是铁离子显色反应,可后来她才知道,那是通风橱里氰化钾试管的塞子没盖紧。
“学生自杀不是他的错。”王玉解开绷带,月刃缝合的黑发在伤口里生长般缠绕。她至今记得月刃离开学校那天的场景:他摘下教师胸牌放进她手心,金属别针戳破她的皮肤,渗出的血珠像现在一样,在纱布上洇出锈色小花。
温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:“你手上怎么有——”
解剖剪的寒光闪过。温绪尖叫着缩回手,一缕棕发飘落在王玉的纱布上。
“抱歉。”王玉用沾血的剪刀尖挑起那缕头发,“你差点碰到伤口。”她在心里比较着,温绪的发色比月刃缝进她伤口的黑发浅得多,也比不上那个转校生栗子般的鬈发——那个喝下月刃配制的“提神饮料”的女生,死时头发还缠在实验台铁架上。
手机屏幕亮起。月刃发来的息是一张离心机照片,转速显示7000rpm——正好是分离血清的最佳速度。“明天带你看个有趣的反应。”
王玉把温绪的断发放进标本袋。七年前没做完的实验,现在终于要继续了。她抚摸着手腕上早已愈合的针孔,那是月刃当年教她使用移液枪时“不小心”扎的。
有些化学反应,需要足够长的诱导期。离心机的嗡鸣在深夜的实验室里像某种活物的心跳。
王玉盯着月刃发来的照片,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描摹那个转速数字——7000rpm。这个数值太精确了,精确到不像是在分离普通血清,倒像是在提取某种特殊蛋白。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蹭着手腕上的旧针孔,那里早已愈合,却在此刻隐隐发烫。
温绪的断发在标本袋里蜷曲着,像一条僵死的蛇。王玉突然想起高中化学课上,月刃演示过的硫氰化汞反应——那团在火焰中扭曲膨胀的“法老之蛇”,和现在她胸腔里翻涌的灼热感何其相似。
实验室的门锁发出咔哒轻响。
王玉迅速熄灭酒精灯,将自己隐入标本柜的阴影中。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,将推门而入的月刃切割成黑白相间的条纹——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可疑的暗渍,走动时在地板上留下黏腻的痕迹。
“还没睡?”
月刃的声音惊得王玉差点打翻镊子盘。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,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后颈。王玉闻到了比苦杏仁更浓烈的气味——次氯酸钠与血液反应后特有的金属腥气。
“在预习明天的实验。”她故意露出缠着黑发缝合线的手掌,“导师说过...好学生应该提前准备。”
月刃的镜片反射着冷光。他伸手拨弄标本袋里温绪的头发,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实验动物的绒毛:“我记得教过你...杂质会影响反应速率。”
离心机突然停止运转。
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,王玉听见月刃解开了白大褂纽扣。他里面穿着件异常贴身的黑色高领衫,锁骨线条像两把交叉的手术刀。当他的手探向离心机时,王玉看清了他小臂上新鲜的指甲抓痕——四道平行伤口,最深处隐约可见黄色脂肪层。
“过来。”月刃的声音带着诱哄般的温柔,“教你认真正的血清蛋白电泳带。”
离心机盖打开的瞬间,王玉的瞳孔剧烈收缩。六支采血管排列得整整齐齐,最上层不是常见的淡黄色血清,而是泛着珍珠母光泽的乳白色液体——这分明是脑脊液与血液的混合液。
“这是...”
“嘘。”月刃的食指压上她的嘴唇,王玉尝到了铁锈味,“看标记。”
他转动采血管,露出标签上细小的编号:CSF-17。王玉的呼吸停滞了——这是三中第17间化学实验室的编号,正是当年转校生陈溺死亡的地方。
月刃突然捏住她的下巴,强迫她看向窗外。月光下,一只乌鸦正在啄食什么亮晶晶的东西。王玉眯起眼,看清那是半截牙齿矫正器,金属托槽上还粘着粉红色的牙龈组织。
“诱导期结束了。”月刃将一支采血管塞进她颤抖的手心,“现在...要开始链式反应了。”
他的拇指在她掌心缝合线上重重碾过,黑发缝线勒进血肉,渗出的血珠滴在采血管标签上,正好模糊了那个"7"字的最后一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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