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灯坏掉的第三周,巷子里的阴影开始有了具体的形状。
王玉踩着积水边缘行走,像走在解剖图的神经末梢上。她本不该在这个时间离开学校——明天有月刃的解剖实验课,她应该像往常一样在实验室预习到凌晨三点,虽然有导师在场——但傍晚那通电话里的忙音像蛛丝般缠住她的太阳穴。
“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。”
这是第七次拨打当年转校生家里的电话。同样的提示音,同样的日期,就像月刃实验室里那些永远停在19:07的坏掉的老式挂钟。
腐臭味的夜风中突然混进一丝腥甜。
王玉的鞋尖踢到一个空罐头,金属滚动声惊动了巷尾的黑影。月光恰好在这时穿透云层,照亮月刃屈膝的背影——他的白大褂下摆铺在污水里,右手握着一把银色小勺,正在喂食一只玳瑁色野猫。
“嘘。”他没有回头,声音却清晰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,“你会吓到我的小朋友。”
猫的舌头卷走勺子上粉红色的肉块。王玉的瞳孔微微收缩——那绝对不是猫粮。月刃的勺子在罐头里搅动时,她看见黏连的筋膜组织,像她上周在标本室见过的掌长肌标本。
“导师也喜欢猫?”她向前一步,故意踩碎积水里的月光。
月刃的笑声混着猫的呼噜声:“它们很干净。”他挠着猫下巴的手指突然停顿,“比人干净。”
野猫突然炸毛跳开。王玉这才看清那个“猫罐头”——印着市立医院检验科标签的废弃标本容器。月刃慢条斯理地用酒精棉擦手,腕骨从袖口露出的瞬间,她看见一道新鲜的抓痕,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像某种组织切片染色剂。
“夜游可不是好习惯。”月刃站起身,阴影完全笼罩住她,“尤其是明天要处理新鲜标本的时候。”
他的白大褂掠过她手背,王玉突然抓住那片衣角。布料潮湿的触感让她想起高中化学实验室里,月刃用她的绣帕擦干打翻的硫氰化钾溶液——那抹血色后来永远留在了她的帕子上。
“教授。”她盯着他袖口的血渍,“您受伤了。”
野猫突然从垃圾箱顶扑下来,叼走月刃脚边的什么东西。月光最后惊鸿一瞥,王玉看见那团模糊的血肉上,隐约闪着金属反光——像是戒指,或者牙齿填充物。
月刃轻轻抽回衣袖:“只是实验体不太配合。”他转身时,王玉闻到了比野猫更浓烈的腥气,混着他领口飘来的柠檬味尸检防护霜的气息。
路灯突然闪烁起来。在明灭的光影里,王玉看见巷口墙面上贴着的寻人启事——珠宝店老板娘失踪三日,照片上的红唇像她刚踢翻的罐头里渗出的液体。王玉的指尖还残留着月刃白大褂的潮湿触感。
她站在原地,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被巷子深处的黑暗吞噬。那只玳瑁猫不知何时又回来了,正蹲在垃圾箱上用琥珀色的瞳孔盯着她,嘴角还挂着一条粉红色的肉丝。
月光突然变得惨白。王玉蹲下身,用手机照亮野猫刚才叼走的物件——那是一只女人的耳环,铂金底座上嵌着碎钻,此刻正半埋在血污中。耳环背面的刻字让她呼吸一滞:“To L,forever”——和寻人启事上珠宝店老板娘的名字缩写一致。
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。
王玉抬头,发现野猫正在撕扯一块暗红色的组织。借着手机冷光,她看清那组织边缘整齐的切口——是专业手术刀才能留下的痕迹。胃部涌起一阵痉挛,但她还是伸出手,从猫爪下抢过了那片组织。
触感滑腻,带着令人作呕的弹性。王玉的医学知识立刻判断出这是人类舌部的肌肉组织,切割面还留着细小的锯齿状痕迹——像是被什么动物啃咬过。
手机突然震动。月刃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片:解剖台上摆放整齐的手术器械,最显眼的位置空着一个刀槽——正是用来做口腔解剖的12号尖刀。
“明天记得带标本袋。”
王玉的视线在消息和手中的组织块之间来回移动。巷子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,她转头时,看见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从垃圾堆滚落——是月刃刚才用来喂猫的勺子,现在正躺在一滩暗褐色的液体里。
勺柄上刻着一行小字:“第七解剖室专用”。
这是医学院禁用的老式器械,因为勺面过于锋利,常被学生戏称为"取脑勺"。王玉突然想起上周失踪的护理系女生——那个总在第七解剖室值夜的女孩,左耳戴着助听器。
夜风卷起寻人启事的边角,老板娘的红唇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着。王玉把耳环和组织块一起塞进口袋,指尖触到了温绪的头发标本袋。
有些实验,需要新鲜的对照组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月刃消失的方向,那里的黑暗浓得像凝固的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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