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
柚子工作室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，林薇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冲进来，手里挥舞着一份杂志，脸上的表情介于愤怒和震惊之间。

"你看看这个！"她把杂志拍在柚子的设计台上，封面赫然是张真源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，标题写着《张氏集团重磅推出"重生"系列珠宝，打造东方卡地亚》。

柚子的指尖冰凉。她翻开内页，整版报道详细介绍了张氏集团的珠宝企划——与她获奖作品完全相同的主题名称，相似的设计理念，甚至某些细节都如出一辙。最刺眼的是文章末尾那段："据知情人士透露，新锐设计师柚子的获奖作品与张氏早已立项的'重生'企划惊人相似，引发抄袭质疑。"

"他们这是赤裸裸的污蔑！"林薇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，"我们的设计比他们早半年完成，现在倒打一耙说我们抄袭？"

柚子强迫自己深呼吸，翻到报道的版权页——张氏集团的"重生"企划注册日期确实比她的设计完成时间早了两个月。法律上，她处于劣势。

"查一下这个'知情人士'是谁。"柚子的声音异常平静，"同时联系我们的律师，准备声明稿。"

林薇停下脚步："你不觉得奇怪吗？张真源明明可以直接用商业手段压垮我们，为什么非要搞这种舆论战？"

柚子望向窗外。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，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是啊，为什么？从缅甸回来后，她以为张真源会继续在供应链上施压，没想到他换了战术，直接攻击她最珍视的职业声誉。

"他想要我认输。"柚子轻声说，"像五年前一样。"

手机震动起来，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「今晚七点，半岛酒店，珠宝设计师协会晚宴。张真源会公布'重生'企划的灵感来源。——一个朋友」

柚子盯着这条信息，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。这明显是个陷阱，但她也需要知道张真源到底掌握了什么。

"怎么了？"林薇凑过来看手机，立刻瞪大眼睛，"不要去！这摆明了是鸿门宴。"

柚子关上手机："帮我准备一套战袍。"

——

半岛酒店的宴会厅金碧辉煌。柚子穿着一袭酒红色丝绒长裙，后背开衩至腰际，露出优美的脊线。她没有盘发，黑发如瀑垂在肩头，耳垂上一对祖母绿耳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——这是她工作室即将发布的新品，哥伦比亚矿区的战利品。

"柚小姐！"几位设计师同行走过来，"关于张氏的报道我们都看了，简直荒谬！"

柚子微笑举杯："清者自清。"

她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厅，没有发现张真源的身影。正当她准备去餐台取些食物时，宴会厅的大门突然打开，张真源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。他穿着午夜蓝的定制西装，领结一丝不苟，身边跟着几位国际知名的珠宝设计师，其中就有刚从Gucci离职的创意总监马可·贝尼尼。

人群如摩西分海般为他们让路。柚子站在原地没动，手中的香槟杯微微倾斜。张真源的目光越过众人，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。

"柚小姐。"他走到她面前，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，"酒红色很适合你。"

柚子的指甲陷入掌心："张总好手段，先断我供应链，再毁我声誉。"

张真源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："商业竞争，各凭本事。"

"凭抄袭的本事吗？"柚子抬高声音，周围几个人转过头来，"还是凭颠倒黑白的本事？"

宴会厅渐渐安静下来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对"前夫妻"之间的火药味。张真源环视一周，突然走向主席台，示意工作人员连接他的笔记本电脑。

"既然柚小姐提到抄袭问题，"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，"我想请大家看一段视频。"

柚子的脊背绷直。大屏幕上出现了张氏集团的logo，随后是一段模糊的视频——明显是手机拍摄的。画面中，醉醺醺的柚子瘫在沙发上，脸颊绯红，手里晃着一杯红酒。

"我的设计理念是...重生！"视频里的柚子口齿不清地说，"像凤凰一样...从灰烬里爬起来...把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...都烧成渣！"

镜头外，一个低沉的男声问："具体是什么样子的？"

"嗯...用翡翠...不对，用红宝石做火焰...中间是钻石拼成的凤凰...翅膀要可以动的..."柚子在视频里比划着，然后突然哭起来，"可是没人会买我的设计...张真源说我只是在玩过家家..."

视频戛然而止。宴会厅死一般寂静。柚子站在原地，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。她想起来了——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夜晚，张真源难得早回家，发现她喝光了他酒柜里半瓶昂贵的拉菲。她当时刚被他否决了开工作室的提议，醉得一塌糊涂。

张真源关掉视频："这段视频拍摄于五年前，早于柚小姐的获奖作品。'重生'的概念和部分设计元素，确实来源于柚小姐的创意，但张氏集团早已买断相关版权。"

柚子的耳边嗡嗡作响。买断版权？她从未签过任何版权转让文件。但法律上，这段视频确实能证明张氏的企划早于她的设计。更重要的是——张真源居然保存了这段视频五年，在她最狼狈的时刻，在她毫无防备地吐露心声的时刻。

"你混蛋。"她低声说，然后转身大步走向出口。

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。"原来真是抄袭...""难怪张总要打压她...""前妻也不能这么没底线啊..."

柚子推开酒店大门，夜风扑面而来，吹散了她眼眶中的湿热。她刚走下台阶，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
"柚子。"张真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柚子猛地甩开他的手："你还有什么想说的？当众羞辱我还不够？"

张真源的眉头紧锁："那段视频只是为了证明企划的合法性。我没说你抄袭。"

"但你也沒否认！"柚子的声音颤抖，"你知道那些媒体会怎么写。你毁了我五年来的全部努力！"

"我可以补偿你。"张真源上前一步，"合作，而不是对抗。"

柚子突然笑了，那笑容比夜风还冷："就像你在缅甸补偿我一样？假装关心，照顾我，就为了今天这一击？张真源，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卑劣。"

张真源的表情变了，眼中闪过一丝柚子从未见过的东西——几乎是痛苦。"缅甸不是计划内的。"他声音低沉，"我看到矿难新闻就赶过去了。"

"为什么？"柚子逼近一步，"为什么要保存那段视频五年？为什么要用我的设计图做手机壁纸？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？"

张真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却没能给出答案。

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，柚子拉开车门，最后看了张真源一眼："别再跟着我。我们的战争，现在才真正开始。"

——

工作室的灯亮了一整夜。柚子坐在电脑前，一遍遍查看张氏集团"重生"企划的法律文件。确实，企划注册日期早于她的设计，而且文件中明确提到了"凤凰"和"可动结构"等元素。更令她心惊的是，版权转让文件上有她的电子签名——那是五年前她刚嫁给张真源时，签过一堆文件中的一份，她根本没仔细看内容。

"这太卑鄙了！"林薇气得拍桌子，"趁你新婚时骗你签这种文件！"

柚子揉了揉太阳穴。法律上她几乎无路可走，但商业上...她还有机会。

"联系所有媒体，"她对林薇说，"我要公开征集'重生'主题的设计灵感故事，邀请设计师和普通人分享他们的人生重生时刻。最后我们会选出十个故事，免费为故事主人设计专属珠宝。"

林薇眼睛一亮："把'重生'从设计概念变成公众话题？妙啊！这样张真源就不能垄断这个主题了。"

"同时加快新系列的生产。"柚子打开设计图，"我们要在张氏产品上市前，先发制人。"

林薇去安排工作后，柚子独自站在落地窗前。城市的灯火在雨后的玻璃上晕染开来，模糊如她此刻的思绪。张真源今晚的举动，表面上是为了商业竞争，但那些细节——保存五年的视频，手机壁纸，缅甸的及时出现...拼凑出一个与她认知完全不同的张真源。

她打开手机相册，翻到五年前的照片。那时的她总是躲在镜头后面，照片大多是张真源的背影或侧脸。有一张特别模糊，像是偷拍的——张真源在书房工作，台灯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，眉头微蹙，全神贯注。

当时她为什么拍这张照片？是因为难得看到他居家的样子，还是因为...她曾经真心爱过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？

柚子关上手机。无论如何，现在的张真源是她的对手，一个不惜当众羞辱她的对手。她不能再被那些微小的温柔迷惑，不能再重蹈覆辙。

窗外，一颗流星划过夜空，转瞬即逝。柚子没有许愿——五年前她许过的所有愿望，都成了笑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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