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
柚子的"重生故事"征集活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激起层层涟漪。短短一周内，工作室邮箱收到了上千封投稿，社交媒体上的相关话题阅读量突破三亿。

"这个退休教师的来信把我读哭了。"林薇擦着眼角，把一份打印稿放在柚子桌上，"丈夫去世十年后，她开始学油画，今年刚办了个人画展。这才是真正的重生。"

柚子微笑着接过信件，指尖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轻敲。征集活动不仅扭转了舆论风向，多家媒体还主动联系要做专题报道。张氏集团的抄袭质疑声渐渐被这些真实的人生故事所淹没。

"十位入选者名单确定了吗？"柚子问。

林薇点点头："已经通知了，最迟后天能把设计初稿给你过目。"她顿了顿，"对了，张氏那边有新动作。"

的手指停了下来："说。"

"没什么实质性动作，就是..."林薇露出困惑的表情，"张真源这几天一直在我们工作室附近转悠。昨天他在楼下那家甜品店坐了一下午，今天又出现在对面咖啡馆。"

柚子的眉头皱了起来。自从半岛酒店那场对峙后，她以为张真源会继续在商业上施压，而不是玩这种盯梢的把戏。

"别理他。"柚子翻开一本设计杂志，"可能是在考察竞争对手。"

林薇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耸耸肩离开了办公室。

傍晚六点，柚子收拾东西准备下班。工作室的玻璃门被推开，苏晴捧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走了进来。

"柚子姐，前台说有你的快递。"

柚子接过盒子，掀开盖子的一瞬间，一股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——玫瑰荔枝蛋糕，她曾经最爱的口味。五年前，上海只有一家法式甜品店做这款蛋糕，每次都要提前一周预订。

盒子里没有卡片，但柚子知道是谁送的。她抬头看向窗外，对面咖啡馆的窗边，张真源正端起咖啡杯，目光似乎穿过街道与她相遇。

柚子"啪"地合上盖子，把蛋糕推给苏晴："你们分着吃吧，我不饿。"

——

接下来几天，张真源的"偶遇"越来越频繁。周一，柚子在工作室楼下收到一束满天星配白玫瑰——她婚礼上用过的花材。周二，她常去的书店老板打电话说有人给她留了一套绝版设计年鉴。周三，她发现午餐的外卖袋里多了一份她曾经最爱的薄荷巧克力。

"他到底想干什么？"柚子把薄荷巧克力扔进垃圾桶，问镜中的自己。镜中的女人眼睛下有淡淡的青黑，嘴唇抿得太紧。

周五下午，柚子决定提前下班躲开张真源的"偶遇"。电梯门刚要关上，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挡住了门。张真源迈步进入电梯，西装笔挺，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古龙水气息。

"天气不错。"他说，仿佛他们只是普通邻居。

柚子按下关门键，盯着电梯楼层显示："张总最近很闲？"

"刚好相反。"张真源的声音很平静，"我在做一个重要项目，需要经常来这边考察。"

电梯下降到十五楼，柚子往角落挪了一步，拉开两人距离："考察什么？如何更有效地毁掉我的事业？"

张真源转头看她，目光在她脸上逡巡，像在寻找什么痕迹："你瘦了。"

这三个字像一根针，精准刺入柚子的防御。她握紧拳头，指甲陷入掌心："别假装关心我。蛋糕、花、书...这些廉价把戏对现在的我不管用。"

"我知道。"张真的声音低了下来，"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。"

电梯到达一楼，柚子快步走出，张真源却叫住她："等等。"

他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："这里面的东西，你应该看看。"

柚子没有接："又是什么'证据'？另一段我醉酒的视频？"

"是关于你助理苏晴的。"张真源的话让宁初停下脚步，"她上周去过张氏三次，见了张铭。"

柚子猛地转身："你堂弟？"

张真源点点头，把信封塞进她手里："张铭一直对我的位置虎视眈眈。他现在盯上你了。"

柚子想反驳，想质问这是否又是张真源的离间计，但直觉告诉她这次不一样。张真源的眼神中有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——近似于担忧。

"为什么告诉我这些？"她问。

张真源的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摇了摇头："小心张铭。也小心你身边的人。"

——

信封里的照片确凿无疑——苏晴与张铭在咖啡厅交谈，在张氏大厦前握手，甚至交换文件。柚子整晚没睡，反复查看工作室电脑的登录记录和监控录像，终于发现苏晴曾深夜单独进入她的办公室，用手机拍下设计图。

"我简直不敢相信。"林薇气得声音发抖，"苏晴跟了我们两年，我亲手招她进来的！"

柚子把证据锁进抽屉："先别打草惊蛇。我们的新品发布会还有十天，看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。"

但事情比柚子预想的更快爆发。第二天一早，社交媒体上突然出现大量针对"重生"系列的恶意评论，有人贴出了尚未发布的新品设计图，声称柚子工作室抄袭小众设计师作品。更糟的是，几家预订了大单的零售商同时来电询问情况，有两家直接暂停了订单。

"这绝对是张铭在搞鬼。"林薇挂断又一个客户的电话，脸色铁青，"他利用苏晴泄露的设计图，提前找人做了类似的设计，然后倒打一耙！"

柚子站在窗前，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。她早该料到商业竞争的残酷，但被自己人背叛的痛楚还是超出了预期。就像五年前，她以为最深的伤害来自张真源的冷漠，后来才发现，最痛的是自己毫无保留交出去的那颗真心。

"联系律师准备声明，同时加快新品打样。"柚子的声音异常冷静，"我们要在三天内做出实物，举办小型预览会，用真品说话。"

接下来的72小时，柚子几乎住在工作室。她和制作团队不眠不休，亲自监督每一件样品的完成。第三天凌晨三点，最后一件作品——为退休教师设计的"晚霞"胸针终于完工。柚子瘫在沙发上，手指因精细工作而微微发抖，眼睛干涩得像是撒了沙子。

"你去睡会儿吧。"林薇递给她一杯热茶，"预览会十点才开始。"

柚子摇摇头："我再检查一遍展示方案。"

清晨六点，雨又下了起来，敲打着工作室的玻璃窗。柚子强撑着精神修改PPT，突然听到门外有响动。她警觉地抬头，看到张真源站在门口，黑色大衣被雨水打湿，手里拎着一个纸袋。

"门没锁。"他说，仿佛解释自己的出现。

柚子太累了，甚至懒得质问他怎么又来了："如果是来送早餐的，放下就可以走了。"

张真源走近，把纸袋放在桌上——热腾腾的豆浆和她曾经最爱的生煎包。香气勾起久远的记忆，柚子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。

"预览会准备得怎么样？"张真源问，目光扫过桌上陈列的新品。

柚子没有回答，而是突然笑了，那笑声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讥诮："你知道吗？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。"

张真源愣住了："什么意思？"

"假装关心我。"柚子拿起一个生煎包，咬了一口，滚烫的肉汁烫到了舌头，但她不在乎，"而不是五年前那样，连假装都不愿意。"

张真源的表情变得复杂。他伸手似乎想碰她的脸，又在半空中停住："我没有假装。"

"那为什么？"柚子的声音突然提高，"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？为什么要保存那段视频五年？为什么用我的设计图做手机壁纸？为什么——"

她的声音哽住了，连日来的压力、疲惫和被背叛的痛楚如决堤洪水般涌出。张真源站在那里，雨水从他的大衣下摆滴落，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。

"我不知道。"他最终说，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，"我只是...不能再看着你从我生活中消失。"

柚子愣住了。这是五年来，张真源第一次流露出如此赤裸的情感。但此刻的她太累，太困惑，无法处理这句话的分量。

"回去吧，张真源。"她转过身，"我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。"

张真源站了一会儿，最终转身离开。关门的声音很轻，但在柚子听来，却像是五年前那扇张宅大门重重关上的回声。

——

预览会出乎意料地成功。实物珠宝的精致工艺和独特设计让质疑声不攻自破，那位退休教师佩戴"晚霞"胸针接受采访的画面更是成为媒体焦点。中午时分，林薇兴奋地宣布订单量已经恢复到风波前的水平，甚至还有新增。

只有柚子注意到，苏晴一上午都不见人影。下午整理资料时，她在苏晴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纸条：「柚子姐，对不起。我弟弟欠了高利贷，张铭答应帮我还债。我没想过会闹这么大。——苏晴」

柚子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。背叛就是背叛，理由再充分也无法改变事实。就像五年前，张真源有千百个理由冷落她——工作压力、家族责任、性格使然——但这些都无法减轻那种被最亲近之人忽视的痛楚。
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，柚子站在窗前，看着雨水冲刷玻璃。张真源今早说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："我只是不能再看着你从我生活中消失。"

如果五年前他能说出这句话，哪怕一次，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？

柚子摇摇头，赶走这些无用的念头。现在的她需要专注的是如何应对张铭的下一步，以及...如何处理那个突然重新闯入她生活的、让她心绪不宁的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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