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风裹挟着冰碴子撞在朱漆宫门上,发出细碎的呜咽。云栖蜷缩在鎏金蟠龙暖榻里,膝头摊开的《江南图志》被翻得卷了边,可她的目光却始终凝在窗外——枯瘦的樱花枝桠在风雪中剧烈震颤,几欲折断,恰似她摇摇欲坠的处境。
"公主,砚秋公子求见。"琳儿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锦帘,带着冻僵的颤意。
铜炉里的兽炭突然爆出火星,云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。她望着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剪影,广袖如云,却遮不住脖颈间尚未消退的淤青。雕花木门吱呀开启的刹那,裹挟着雪粒的寒风灌进殿内,砚秋月白锦袍上凝结的冰晶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光,他怀中那方描金食盒却氤氲着腾腾热气。
"扬州翡翠烧麦。"砚秋将食盒轻搁在斑驳的梨木案上,盒面紫藤纹与云栖腕间银镯的暗纹悄然呼应,"膳房新得的翡翠芹,切得比发丝还细。"
云栖垂眸望着食盒蒸腾的雾气模糊了砚秋的面容,忽然冷笑出声。她素手一挥,案上青玉茶盏应声坠地,碎瓷混着残茶在金砖上蜿蜒成河:"说吧,大皇子许了你什么好处?"
砚秋足尖轻点,旋身避开飞溅的碎片,玄色靴底堪堪碾过茶渍。他抬手拂开额前被风雪打湿的碎发,露出那双总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:"公主可知,宇家私藏的铁甲军已在城郊集结?"话音未落,他甩出一卷泛黄的密函拍在案上,羊皮纸上暗红指印在烛光下泛着铁锈味,"去年本该运往灾区的三百万石粮草,此刻正藏在宇家马场的地窖里。"
云栖瞳孔骤缩。她忽然想起婚宴那日,宇辰腰间新换的嵌宝石带扣——那质地分明是西域进贡的和田羊脂玉,本应是皇室专属贡品。窗外寒风卷着雪粒扑在窗纸上,砚秋修长的手指划过地图上星罗棋布的红点,那些标记着宇家商铺的商号,此刻看来倒像蓄势待发的暗桩。
"他们谋划了二十年。"砚秋将半截染血的信笺推到她面前,墨迹在雪水浸泡下晕染成狰狞的漩涡,"若公主真嫁入宇家,不过是笼中金丝雀。等大婚当夜,便是宇家逼宫之时。"
案上翡翠烧麦早已凉透,云栖却感觉有团火在胸腔里灼烧。她抓起案上的碎瓷,锋利的边缘刺痛掌心:"所以你们需要我这枚弃子?"
"这是场必输的赌局。"砚秋忽然扯开衣襟,露出左肩狰狞的箭伤,"三日前我混进宇家暗桩时中的箭,箭头淬着西域见血封喉的毒。"他将最后一卷密档重重拍在案上,画像上宇家老将军阴鸷的面容下,赫然标注着"三月后粮草进京,拟于祭天大典起事"。
殿外更鼓惊破死寂,云栖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,终于明白兄长那日眼底的杀意——他不是气婚约被毁,而是恼自己打乱了诱敌深入的布局。而砚秋此刻眼底跳动的火光,与其说是为了皇家,倒更像是困兽垂死的反击。
"假意联姻,诱他们提前动手?"云栖攥紧案下的兵防图,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清醒。
砚秋没有回答,只是将银锁轻轻放在她掌心。锁上的并蒂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,恰似这深宫里每一场相遇,都不过是棋盘上精心排布的落子。殿外,那株在风雪中折断的樱花树终于不堪重负,带着积雪轰然坠地,惊起宫墙下觅食的寒鸦,扑棱棱掠过砚秋消失的方向。这场以她人生为赌注的围剿,早已在权力的暗潮中,悄然拉开帷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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