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把手转动到一半,突然停住了。
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后,把手"啪"地一声掉在地上。门缝下渗入一股黑色的、粘稠的液体,像是有生命的石油,缓慢地向房间内蔓延。
我退到墙角,右手紧握陈老太给我的小瓶——虽然里面已经空了,但玻璃的触感给了我些许安全感。左手则不受控制地痉挛着,指甲已经完全变黑,尖端锋利如爪。
黑液在地板上扩散,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。然后,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——液体表面开始凸起,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。没有五官,没有细节,只是一个粗糙的人形剪影,但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意。
它"站"在那里,没有眼睛,但我能感觉到它在"看"我。一种冰冷的、非人的注视,像是手术刀划开皮肤般的精准和无情。
"苏...晚..."它"说",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,像是千万只昆虫的嗡鸣组成的语言。
我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,膝盖发软,但某种求生本能让我保持站立。"你...你是谁?"我强迫自己开口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
黑色人形没有回答,而是向前"迈"了一步。随着它的移动,地板上留下一串黑色的脚印,但几秒后那些脚印就蒸发成恶臭的黑烟。
"你 是 我 的。"它说,这次声音更清晰了,带着某种古老的、不属于任何人类语言的音调。
就在这时,我的左手突然完全不受控制地抬起,五指张开,对准那个黑色人形。一阵剧痛从指尖传来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指甲下钻出来。
黑色人形似乎被这个动作激怒了。它猛地扑来,速度快得不可思议。冰冷的黑液包裹住我,像是被扔进北极冰海,每一寸皮肤都传来刺骨的疼痛和灼烧感。我尖叫,但声音被黑液吞没。
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去的瞬间,一道刺眼的红光从我左手迸发。黑液像是碰到烙铁的水,嘶嘶作响着后退。人形发出非人的尖啸,退到房间中央,形状变得不稳定,像被风吹散的烟雾。
陈素芬被推出后门,跌入浓雾的瞬间,她听到了身后木门碎裂的巨响,以及苏晚踉跄逃离的脚步声。她甚至能想象那孩子脸上绝望的泪水。但此刻,她无暇他顾。冰冷的恐惧与一种奇异的决心在她衰老的血管中奔涌。
她转身,面对着那扇正在被非人力量撞击的门。门板已经向内凸起,裂缝像蛛网般蔓延,门锁的金属部件发出刺耳的呻吟。透过裂缝,她看到了那双眼睛——或者说,那对吞噬光线的黑洞。纯粹的恶意,犹如实质般扑面而来。
“畜牲!”陈素芬嘶声骂道,声音因恐惧而变调,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。她不是苏家血脉,没有那种成为容器的“天赋”,但她守护了苏家秘密大半辈子,也积攒了与之对抗的微末力量。
她迅速退回屋内,并非为了逃跑,而是扑向那个刚刚取出的古旧木盒。她粗暴地掀开盖子,里面除了之前的物品,还有几件她从未向苏晚展示的东西:一小块包裹在褪色红布里的、带着奇异纹路的骨头(据苏老太太说是第一面魔镜的碎片);一撮混合着银粉的坟头土;还有一张用暗褐色墨水画着复杂星图和人形图案的羊皮纸——那是苏老太太临终前交给她的,苏家世代相传的、最接近“毁灭”而非“禁锢”的禁忌仪式图。
门轰然洞开!
扭曲的黑影如同粘稠的石油,瞬间涌入狭小的客厅。它所过之处,温度骤降,墙皮剥落,地板上凝结出黑色的冰霜。那不成形的躯体中央,两点深邃的黑暗锁定了陈素芬。
陈素芬的心脏狂跳,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她抓起那瓶暗红色的液体——那是混合了朱砂、黑狗血、以及苏老太太临终前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心头血——猛地泼向黑影!
“嘶啦——!”
如同滚油泼雪,黑影接触到液体的部分剧烈沸腾、蒸发,发出刺耳的尖啸,那声音仿佛无数怨魂在同时哀嚎。黑影痛苦地收缩、翻滚,形态更加扭曲不定。但这只是激怒了它。更多的黑色触须从主体中伸出,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,闪电般卷向陈素芬!
陈素芬就地一滚,狼狈地躲开,枯瘦的手臂被触须末端擦过,瞬间失去知觉,皮肤上留下一道乌黑的冻伤痕迹,深可见骨。剧痛让她眼前发黑,但她咬紧牙关,用还能动的手抓起那块包裹着镜骨碎片的红布。
“以血为引,以骨为凭!”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苏老太太教给她的古老音节,声音沙哑破碎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。她将红布狠狠按在左臂的伤口上,剧痛让她几近昏厥,但她的鲜血瞬间浸透了红布,染红了里面的骨头碎片。
一股微弱却异常灼热的力量从碎片上传导至她的身体。她感到手臂的冻伤处传来火烧般的剧痛,但麻木感竟在消退!
黑影似乎感受到了威胁,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,整个房间都在震动,家具纷纷碎裂。它放弃了触须,整个形体如同黑色的巨浪,朝着陈素芬当头压下!那纯粹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光线和生命。
生死关头,陈素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她放弃了防御,反而将染血的镜骨碎片高高举起,对准了黑影的核心,同时用尽最后的力气,念出了羊皮纸上那句禁忌的终结咒语。那咒语晦涩拗口,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撕裂她的声带和灵魂。
“*K' yar llll h' ah n'ghft! Y' ah! Y' ah!* (以旧印之名!归于虚无!归于尘埃!)”
咒语念出的瞬间,陈素芬感到自己的生命如同烛火般迅速流逝。染血的镜骨碎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,并非温暖,而是带着一种湮灭一切的死寂。红光形成一个扭曲的、不断旋转的符文,迎向压下的黑暗!
两股力量猛烈碰撞!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。红光与黑暗相互侵蚀、湮灭。陈素芬看到黑影的核心在红光中剧烈波动、撕裂,发出无声的尖啸(那尖啸直接作用于灵魂)。红光也在迅速黯淡,镜骨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。
“噗——”
陈素芬喷出一大口鲜血,鲜血中混杂着细小的黑色冰晶。她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下去。红光彻底熄灭,镜骨碎片在她手中化为齑粉。
黑影……并未完全消失。
它被极大地削弱了,形态缩小了数倍,如同一滩蠕动的、冒着黑烟的烂泥。它失去了之前的狂暴和压迫感,显得异常萎靡,甚至有些……畏缩?它艰难地蠕动着,绕过倒地的陈素芬,朝着梧桐街17号的方向,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缓慢爬行,最终消失在浓雾中。
陈素芬倒在冰冷的地板上,视线模糊。她能感觉到生命在飞速流逝,身体冰冷僵硬。她失败了,没能彻底毁灭它。但她也成功了,她重创了它,为苏晚争取了时间……也许是最后的时间。
“秀娟……”她嘴唇翕动,呼唤着苏晚奶奶的名字,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,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好友。最终,她的瞳孔失去了焦距,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释然的弧度。她的身体迅速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黑霜,如同被那实体的寒意永远冻结。
当警察破门而入时,只看到满屋狼藉和地板上那具覆盖着诡异黑霜、表情却异常平静的老妇人尸体。现场找不到任何他杀的暴力痕迹,也没有闯入者的线索,成了梧桐街又一个无法解释的谜团。只有街对面那栋黑色房子里,某个存在,在陈老太咽气的瞬间,于镜中露出了一个充满怨毒和贪婪的狞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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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“陈列柜”旁边,那架通往阁楼入口的折叠梯上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新的刻痕。不是人类的文字,而是一些扭曲的、如同爬虫般的划痕,带着一种非理性的恶意。仔细看去,那些划痕似乎在缓慢地延伸、变化,如同活物。
阁楼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恶意。在这里,时间流逝都变得粘稠而怪异。每当“苏晚”感到无聊或需要回味自己的“胜利”时,它就会来到这里,静静地坐在黑暗中,感受着那些被囚禁、被展示的灵魂碎片散发出的痛苦和绝望。这些负面情绪,如同最醇厚的美酒,滋养着它的力量。
那颗躺在角落的弹珠,在“苏晚”到来时,会微微震动一下,发出极其微弱、几乎无法察觉的“嗒”声,像是在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、无人回应的倒计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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