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:染血档案
凌晨三点十七分,上官沁坐在书桌前,手里捏着半块已经凉透的葱油饼。窗户大开着,六月的夜风带着湿气吹进来,拂动她额前的碎发。桌上的台灯亮了整晚,光圈下散落着几张超市购物单——电池、压缩饼干、瓶装水,还有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。
她咬了口葱油饼,面渣卡在牙缝里硌得生疼。视线掠过茶几上那盒烧焦的火柴,黑色灰烬里还残留着几根扭曲的木梗。真实之眼已经收回,但那些蓝紫色火焰里的人脸依然在视网膜上燃烧。
手机屏幕暗着,她按亮看时间时,右上角的信号格突然变成了红色。不是运营商的标志,是血一样的颜色,五个格子全部填满,像是某种警告。
"咔嗒。"
黄铜怀表又动了。上官沁一把抓过来,表盘上的猩红字迹已经消失,指针恢复了正常走动。但当她翻到背面,先前光滑的金属壳上竟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刻痕——1/100。
窗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。上官沁猛地站起身,抓起靠在墙角的棒球棍。那是她刚才翻遍整个屋子找到的最重武器,铝合金材质,棍身上还贴着褪色的动漫贴纸。
街对面的居民楼里,有户人家的灯光突然熄灭。几秒钟后,一个黑影从阳台坠落,砸在楼下的绿化带上发出闷响。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,更像是...一袋棉花被扔下。
上官沁屏住呼吸,真实之眼不受控制地开启。淡蓝色的视野里,那栋楼的墙壁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,每扇窗户里都站着个模糊的人影,全都朝着她的方向。
"不能待在这里了。"她抓起背包甩到肩上,把瑞士军刀塞进牛仔裤 pocket。临走前最后看了眼床头柜,那里放着她妈去年生日送的水晶音乐盒,此刻底座渗出黑色的粘液,顺着木纹蜿蜒爬行。
凌晨四点零二分,上官沁站在小区后门。铁门虚掩着,生锈的合页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哀鸣。她左右看了看,保安亭里空无一人,只有监控摄像头的红点一闪一灭。
刚走出大门,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煤气味。对面的便利店门口,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趴在地上,手里还攥着打火机。他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,脑袋后面露出半片金属齿轮。
上官沁握紧棒球棍,小心翼翼地绕过尸体。真实之眼显示男人周围缠绕着灰色雾气,胸口有个不规则的破洞,里面空空荡荡,像是被人挖走了心脏。
"需要帮忙吗?"
声音从头顶传来。上官沁猛地抬头,看到广告牌上蹲着个穿红色兜帽衫的男人。路灯照在他脸上,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和嘴角的微笑。他手里拿着个银色的怀表,正对着她的方向。
"你是谁?"上官沁举起棒球棍,手心全是汗。
男人没回答,只是晃了晃手里的怀表。金属链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。"游戏才刚开始,漂亮的小姐。"他突然从广告牌上跳下来,落地时悄无声息,"图书馆八点开门,你该去那里找找答案。"
说完这句话,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像融化的冰块。最后只剩下那件红色兜帽衫飘落在地,里面塞着一把黑色钥匙,形状像朵盛开的玫瑰。
上官沁捡起钥匙时,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。钥匙链上挂着个迷你标签,刻着个潦草的"柴"字。她把钥匙塞进钥匙扣,抬头看向街道尽头的图书馆钟楼。指针正好指向四点半,天边泛起鱼肚白。
六点十七分,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来的时候,王浩正把最后一摞书放回三层的书架。老旧的磁带播放器发出沙沙的杂音,《致爱丽丝》的旋律走了调,听起来像哀乐。
他打了个哈欠,揉了揉发酸的脖颈。眼角余光瞥见档案室的门缝里透出红光,以为是清洁工忘了关灯。"张姨?"他喊了一声,没得到回应。
档案室的门虚掩着,铁锁挂在门把手上,已经被人撬开。王浩皱起眉头,伸手推开门——
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房间中央倒着个穿清洁工制服的女人,背对着门口,花白的头发散开在地板上。档案柜被推倒了好几个,文件散落得到处都是。最里面的铁柜敞开着,里面空空如也,只在柜底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。
"张姨?"王浩的声音发颤,他往前走了两步,看到女人脚边的拖把——拖把头不见了,木杆上沾满暗红的液体。
女人突然动了。她慢慢地转过头,王浩吓得差点叫出声——她的脸完好无损,眼睛却不见了,两个血窟窿里流出粘稠的黑色液体。
"我的眼睛..."她张开嘴,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,"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?"
王浩想跑,脚却像灌了铅。女人从地上爬起来,四肢僵硬地朝他走来。她的后背拱起个奇怪的形状,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里面钻出来。
"在这里哦。"
一个声音在王浩耳边响起。他猛地回头,看到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门口,手里捧着两个血淋淋的眼球。女孩咧嘴笑,露出两排尖牙:"叔叔要不要尝尝?很好吃的。"
王浩的尖叫卡在喉咙里。他看见小女孩身后站着个戴红色兜帽的男人,对方举起怀表轻轻晃动,金属链子碰撞的声音像催命符。
"睡吧。"男人说。
王浩感到一阵眩晕,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。在失去意识前,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女人的后背裂开,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,像潮水般朝他涌来。
早上七点五十分,上官沁站在市立图书馆门口。花岗岩门柱上爬满了青藤,上面开着诡异的黑色花朵,散发着甜腻的香气。真实之眼显示整栋建筑被灰黑色的雾气笼罩,雾里面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,抓挠着空气。
她深吸一口气,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。
借阅台后没人,电脑屏幕亮着屏保——是张全馆人员的合影。上官沁凑近看,照片上所有人都面带微笑,但眼睛都是纯黑色的,没有眼白。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是昨天。
"需要帮助吗?"
上官沁猛地转身,看到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楼梯口。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,黑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,戴着金丝边眼镜,手里拿着个牛皮笔记本。胸前的工作牌写着"管理员 林舟"。
"我想查点资料。"上官沁握紧背包带,注意到男人左手手套是黑色的,右手却是白色。
"哪方面的?"林舟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,看不清眼睛。
"关于..."上官沁顿了顿,"猩红爱丽丝。"
林舟的表情没有变化,但笔记本突然自己翻了页。"三楼档案室。"他说,"左转第三个房间。不过今天系统维护,可能查不了电脑,需要手动翻档案。"
"谢谢。"上官沁点点头,转身走向楼梯。
"等一下。"林舟突然说。
上官沁停下脚步,警惕地回头。
男人从口袋里拿出副白色手套,慢悠悠地戴上。"档案室的钥匙。"他晃了晃手里的铜钥匙,"管理员才能进去。我带你去吧。"
八点零三分,档案室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推开。灰尘在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里飞舞,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消毒水的味道。
"需要找哪个年代的?"林舟打开墙面上的开关,日光灯闪烁了几下才亮起来。
"和...童话有关的异常事件。"上官沁环顾四周,几十个铁皮柜靠墙排列,编号从A到Z。
林舟的手指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,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。"童话啊..."他抬起头,镜片后的眼睛似乎变成了纯黑色,"这里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呢。"
上官沁的心猛地一跳。她看到林舟背后的阴影里,有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一闪而过,手里把玩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。
"比如这个。"林舟突然合上笔记本,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罐子。里面装着十几个眼球,浸泡在淡黄色的液体里。"1997年,城南小学的孩子们突然集体失明。医生说他们的眼睛还在眼眶里,但什么都看不见了。"
上官沁后退一步,手悄悄摸向背包里的瑞士军刀。
"还有这个。"林舟又拿出个生锈的铁皮盒,打开后里面是半截染血的红舞鞋,"2005年,芭蕾舞演员在舞台上跳舞的时候,双脚突然开始旋转,停不下来,直到把自己的腿骨磨断。"
他一步步逼近,玻璃罐里的眼球随着他的动作滚动,全都转向上官沁的方向。"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?"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,像小女孩在说话,"这些故事都有共同点。"
上官沁猛地拔出瑞士军刀,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咻的轻响。"你到底是谁?"
林舟停下脚步,慢慢地摘下眼镜。他的眼睛是两个黑洞,里面伸出细小的黑色藤蔓。"我是讲故事的人啊。"他张开嘴,无数只黑色虫子从他嘴里飞出来,"现在,该轮到你了。"
上官沁转身就跑。虫子像乌云般追过来,撞在她身上叮出密密麻麻的疼。她冲到最近的档案柜,一把推倒——文件散落一地,虫子撞在铁皮柜上噼里啪啦地掉下来。
"抓住她!"林舟尖叫着,声音忽男忽女。他的身体开始扭曲,皮肤裂开露出里面的金属骨架。
上官沁躲在倒下的档案柜后面,掏出银匕首。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,昨天染上的血渍还留在上面没有擦掉。她深吸一口气,想起玫瑰夫人临死前说的话:"每个故事都有弱点,找到它就能打破诅咒。"
真实之眼突然自动开启。淡蓝色的视野里,林舟的身体周围缠绕着浓郁的黑雾,但胸口位置有个发光的红点,像颗跳动的心脏。
"在那里!"上官沁大喊一声,握着匕首冲出去。虫子扑到她脸上,翅膀扇得她眼睛都睁不开。她凭着感觉往前冲,匕首直直刺向那个红点——
当!
匕首像刺中了钢铁,弹了回来。林舟低下头,看着自己胸口的位置,突然哈哈大笑:"你以为我会犯同样的错误吗?"他的身体裂开,里面全是齿轮和线路,"我不是那个蠢女人!"
上官沁接连后退,后背撞到墙壁。档案柜开始晃动,上面的文件像雪花般落下。她看到其中一张飘到眼前——泛黄的报纸剪报,标题是《神秘火灾吞噬孤儿院,仅一人生还》,日期是十年前的6月15日。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红色连衣裙,手里攥着一盒火柴。
"原来如此..."上官沁喃喃自语,"你不是林舟。"
怪物的动作僵住了。它歪着头,好像没听懂。
"真正的林舟早就死了,在十年前的那场火里。"上官沁看着它胸口的红点,那是个怀表形状的装饰,"你是那个孤儿,被烧死的孩子们化成的怪物。"
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,身体开始膨胀。它周围的档案柜纷纷炸裂,文件被冲击波掀起,在空中燃烧起来。"烧掉一切!"它嘶吼着,"所有故事都该被烧掉!"
上官沁突然想起兜里的钥匙。她掏出那把玫瑰形状的钥匙,在怪物扑过来的瞬间,猛地插进它胸口的怀表装饰里——
咔嚓。
钥匙像找到了锁孔,完美地嵌了进去。怪物的动作瞬间停止,身体开始变得透明。它低头看着胸口的钥匙,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哭声:"妈妈...我冷..."
它的身体慢慢变成无数张燃烧的书页,散落在地上。最后只剩下那把钥匙插在个破旧的日记本上,封面上写着三个字:林小满。
上官沁捡起日记本,翻到最后一页。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:"今天来了个戴红帽子的叔叔,他说可以实现我的愿望。我想要火灾里死去的朋友都活过来,哪怕只是变成故事也没关系。"
日记的最后画着个简笔画,戴红帽子的男人手里拿着怀表,周围站着十个小小的人影,全都戴着不同的童话角色面具。
上官沁合上日记本的时候,听到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。像是有人穿着钢铁靴子在走路,每一步都让地板震颤。她走到窗边,撩开窗帘一角——
图书馆的院子里站着个三米高的铁皮人,手里挥舞着斧头,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烧焦的脚印。它的胸口是空的,里面的齿轮暴露在外,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铁皮人的目光对上了上官沁。它突然举起斧头,朝着窗户的方向猛地劈来——
轰隆!
玻璃碎片像雨点般落下。上官沁被冲击波掀飞,重重撞在档案柜上。嘴里涌出铁锈味的液体,她咳着血抬头,看到铁皮人站在破开的墙壁前,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红光。
"又一个故事..."铁皮人开口,声音是齿轮摩擦的噪音,"该收集新的心脏了。"
上官沁握紧银匕首,挣扎着站起来。她的视线开始模糊,真实之眼不受控制地闪烁。透过淡蓝色的光芒,她看到铁皮人的肩膀上站着个戴红帽子的男人,正举着望远镜朝她笑。
黄铜怀表突然从口袋里掉出来,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表盘自动打开,里面弹出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
照片上是个穿着军装的男人,怀里抱着个小女孩。背景是烧毁的孤儿院,远处站着个戴红帽子的模糊身影。照片右下角有日期:2012年6月15日。
"爸爸..."上官沁的瞳孔骤然收缩。照片上的男人,是她从未见过的,父亲年轻时的样子。
铁皮人举起了斧头。阳光从破墙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巨大的阴影。上官沁看着逼近的寒光,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:"你爸爸不是不爱你,他只是有必须完成的使命。"
斧头落下的瞬间,银匕首突然发出强烈的红光。玫瑰花纹沿着刀身疯狂旋转,烫得她几乎握不住。她凭着本能将匕首刺向铁皮人的胸口——
当啷!
斧头碎成无数块。铁皮人的身体剧烈颤抖,胸口的空洞里飞出金色的光芒。那些光芒在空中汇聚成心形,散发出温暖的温度。
上官沁感到手腕一烫,黄铜怀表自动跳到她手里。表盘上的刻痕变成了2/100,而原本空白的表面浮现出新的字迹:【铁皮樵夫的心脏已回收】。
铁皮人的身体开始坍塌,齿轮和线路散落一地。最后只剩下那把斧头,变成了普通的铁疙瘩。
戴红帽子的男人站在院子里鼓掌,声音隔着破墙传来:"精彩的表演。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了,上官小姐。"他晃了晃手里的怀表,阳光下金属表面反射出刺眼的光,"回收所有童话之心,或者看着这个世界变成新的故事书。"
上官沁握紧发烫的黄铜怀表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她的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,看到图书馆钟楼的方向飞来一群黑色的乌鸦,每只爪子上都抓着张燃烧的书页。
"第三个选择。"她擦掉嘴角的血,银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"找到你,杀了你。"
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。他突然举起怀表,链条崩断的瞬间,整个人化作一群蝙蝠飞走了。
上官沁靠在墙壁上滑坐下来,日记本掉在脚边。她翻开最后一页,那张火场的照片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新的字迹,像是用血写成:
【下一个故事:皇帝的新衣】
远处传来警笛声。上官沁合上日记本,将两块怀表都塞进兜里——属于她的黄铜怀表,和从铁皮人那里得到的金色心形齿轮。
阳光照进档案室,落在散落一地的文件上。其中一张报纸剪报在微风中颤动,标题是《神秘失踪案接连发生,受害者均赤裸身亡》。照片上的案发现场拉起警戒线,远处站着个戴红帽子的男人,正对着镜头微笑。
上官沁站起身,抓起背包走向破墙。外面的街道已经被警车包围,警笛声此起彼伏。她回头看了眼燃烧的文件,真实之眼显示那些火苗都是蓝色的,里面蜷缩着无数张人脸,和昨夜卖火柴的小女孩火焰里的一样。
"第十个故事是什么?"她轻声问自己,黄铜怀表在口袋里发烫。脑海里闪过父亲的照片,日记本上的字迹,还有那个戴红帽子男人的微笑。
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,只有一张图片——市中心广场的钟楼,钟面上的时间是十二点整,指针变成了两把交叉的匕首。
【下午三点,来看皇帝的新衣。】
上官沁删掉短信,将手机塞回口袋。她越过铁皮人的残骸,朝着图书馆后门走去。阳光照在她身上,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影子的手腕处,浮现出怀表的轮廓。
[未完待续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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