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雪穗的心猛地一揪,刀扎似的疼,脑中的一根弦崩塌的一瞬间,她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世界突然灰了几个度,地动山摇间,黑白的画面出现在她面前
“娘娘,他不能,他不能,他连七岁的生辰都未过啊……”
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看不清面容,声音也不真切,她用着狠决的语气,对着面前的跪下的妇人
“我儿是君,他是臣,臣为君死,天经地义。”
“就凭——尊卑有别,贵贱不等!”
随后,她不管那妇人的挣扎阻止,命令人把世子带上来,拿刀指着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,胁迫道
“萧定非,我只给你一次机会,你愿是不愿?”
他的母亲被制服,堵住嘴巴,可她依旧拼命地向他摇着头,即使脖子被利刃割伤,血流不止也毫不在意。
“放了我娘”
萧定非最后看了母亲一眼,抬头看向在那妇人身后瑟缩的孩子
“我同意。”
姜雪穗听到这话,如遭雷击,满眼不可置信,她终于听出来,那个声音……是太后!
“紧要关头,定非世子挺身而出,自愿假借太子名义,孤身前往敌营,以换取那些孩子的性命安全。”
此刻,尤霜的话在姜雪穗耳边循环呢喃,跟眼前的场景截然相反,另她突兀地品出一丝诡异的恶心跟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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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……好……好极了!
姜雪穗不知道,现在自己脸上该浮现什么样的情绪才合适,想起了她前世所渴望的权利,这不就是嘛:一句君为臣死,天经地义,把萧定非的死,说的轻描淡写;一句尊卑有别,贵贱不等,把萧定非的死,说的理所应当。
这就是权力,这就是贵贱。
所以,对这一切极度厌恶的她,适不适合留在这象征着权利载体的皇城?
姜雪穗思考着,她没有怀疑梦境的真假,这些过去,自然会有人去证明,去揭示。
她不由得想起那日,自己劝说父亲(放弃举报谢危)的那一套君臣有别。那时的她跟父亲所默认的,正如此刻的太后所说的观点。
姜雪穗感觉周身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,骤然锁紧,勒的她快喘不过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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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看着年仅七岁的萧定非,毅然离开密道,身穿太子的衣服徒步前往大殿。
姜雪穗忍不住了,她再次崩溃大喊
“停下,萧定非!”
泪水打湿了脸庞
“求你了!快停下!”
你救不了那些孩子,也救不了自己。
“你会死的……谁都救不了……”
姜雪穗就这样,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萧定非走到宫门口。
此刻,平南王命令士兵抓着剩下奄奄一息的孩子,转头一看来人,面色阴沉地可怕,他转头大声命令
“杀——”
霎时间,姜雪穗觉得眼前发黑,她想过去,却狼狈摔倒,跪在地上动弹不得,就这么亲眼看着屠刀砍向稚童,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,洁白的雪地被染上浓稠粘腻的液体……哭喊声,求救声不绝于耳。
“不要!住手……求求你……”
萧定非想要阻止,却被人踹到一边
“要杀就杀我,放过他们。”
她闭着双眼,颤抖着身子,用力地捂住耳朵,不忍再看那鲜血淋漓的场面。
“为什么,他们哪里做错了?”
“为什么,要这么残忍?”
“为什么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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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很久,姜雪穗麻木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堆积如山,心中却还是难掩痛苦。
雪花飘飘,阴风怒号,似乎这场杀戮,连天地都为此感到悲戚。
姜雪穗看着那些尸体,堆积成山,引来了山间的野猫……最后的最后,她的视线定格于萧定非瑟缩恐惧的目光,他的倒影里,那些孩子,正被拥有幽绿瞳孔的黑猫,一口一口地啃食着。
暗红色的血液蔓延至脚下,融化了雪地,他都没在注意,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的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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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又一次满头大汗地醒来,未来得及擦汗,泪水就如决堤的河水般倾泄而下。
为混乱的世间……
为那无辜的三百义童……
为目睹一切却无能为力的萧定非……
百姓何其苦?稚子何其辜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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碧云见姜雪穗醒来后,被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吓坏了,赶忙问道
“夫人!夫人你这是怎么了……我去叫府医,您别着急……”
姜雪穗拉住她的手,话没说出口,猛地呕出一口血
“大小姐,您别吓奴婢”
碧云看着手中粘腻的血惊住了,哆嗦得直掉眼泪
“来人,快来人啊!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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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雪穗摇了摇头,满是血丝的眼里有抑制不住的疲惫
“别叫人……”
可此时,碧云怎么可能听得进去,府医也被门外的人拉到门口,进来看见这副场面也是吓得够呛,夫人不是普通的发热吗?
这种情况容不得他多想,却听见姜雪穗看着众人道
“出去。”
姜雪穗不知哪来的力气,竟站起身来,把碧云连同府医不由分说地推出门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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咚咚咚——
“大小姐,碧云求您了,把门开开,求您了……”
碧云一边哭着,一边动作不停地拍打着门,她很害怕,姜雪穗刚刚那个眼神,就跟几个月前一般,清幽中带着歇斯底里,这是……清醒下的绝望。
房门被极速地敲打着,有下人看见情况不对,早就去禀告谢危了
可这时,谢危刚上早朝不久,不可能立刻赶过来。
“夫人,开开门,您不能这样!”
府医真的着急了,姜雪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风寒发热,这时候不治,别说他自己,连带着这府里上上下下的脑袋,可能都保不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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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堵住门口后,脱力般滑了下去,头发乱糟糟地,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。
一闭眼皆是血腥场面,姜雪穗快要崩溃了,她拼命地想让自己冷静,想让自己站起来。
可是,没有办法……没有办法……
她的头很疼,疼得缩成一团,把自己藏于阳光之下的阴影里呜咽着。
姜雪穗拼命暗示自己,哭一场就好了,哭一场就过去了。
……
对,为他们哭一场就够了。
姜雪穗没有对不起任何人。
姜雪穗不需要有负罪感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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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过了多久,姜雪穗觉得眼泪流干了,她好冷,愣神间,门被强硬地踹开了
她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这一切
阳光下的灰尘无所遁形,就如那日的雪花般渺渺茫茫,她对上了那双眼睛
恍惚间,姜雪穗看见了那个人
“……萧定非……”
她叫出声,站起身的瞬间感觉身子酥麻无力,便在众人的目光下倒了下去。
你可还活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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