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头有尾

谢危今夜那么晚出门不是没有缘由的，前些天密探传来情报，忠义林有异动，经过多放调查，确认身份，是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——姜家的密卫，出现在忠义林山脚下，询问所谓‘落尘之人’的行踪。

　　且不说这件事本身的不同寻常，单论姜家知晓落尘，与先前姜雪穗在大病之时的反应相结合，这件事足以谢危亲自出现在此地。

　　事实证明，谢危的判断没有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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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江堰加急传来的信件中，写着他家夫人原先的侍女姜碧云拿着不少的银两，专门给予一些家庭困难的人。表面上是做好事，实际上也是有要求的，说是京城皇后娘娘即将临盆，作为皇后娘娘的母族，想要通过这种慈善来求得上苍庇佑。

　　众人在得到娘娘的恩赐后，纷纷自行到本地的寺庙进行还愿。

　　说法合理，时间紧凑，安排得也非常恰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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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这还是拔了层外衣的说法，原先就只是简简单单的百姓祈愿老天能够开开眼，国家能够有所作为。

　　因为沈玠收回谢危手中的权利，间接导致了一些拨款未能及时到位，近年来雪灾频繁，往年能及时到他们手中的赈灾款，今年却还没见到影子，他们听闻京城的消息，心中难免产生怨怼。

　　皇帝知晓一些钱财的动向，虽有所关注，但面对层层官员的剥削也有心无力，能从权臣手里收回权利的，他没那么傻，只是此刻周围跟随的大臣更需要他，并且他还要肃清朝堂的一些风气，站稳脚跟。

　　谢危的让权所产生的影响，正在一点点地形成。之前因为他的一些手段，那些拨给灾区的钱银神奇般地没人敢做手脚，所以到百姓手里的不算太多，但也算真实。

　　此刻，百姓最需要沈玠的时候，他没有立刻给予回应，不免让人心灰意冷。这些琐碎将会成为一根根稻草，积压成能够压死骆驼的重量。

　　事实上，沈玠真的不想管吗？肯定不是，可为什么每次他想管的时候，一些人就能整点幺蛾子来切切实实地绊住他呢？

　　谢危的人不在朝堂，那又如何……只要他想，他有无数种杀人于无形的方法，让沈玠从高台上切切实实地摔下来。

　　他还能凑近观察，并且用脚把这位天下人的君主碾个粉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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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水能载舟，亦能覆舟。

　　时间回到那日的茶房，谢危看着姜雪穗熟练的泡茶动作，视线从手上到脸上，最后对上那双宁静却警惕的眼，百无聊赖地问了句

　　“雪穗，你觉得沈玠做的如何？”

　　谢危看着姜雪穗的眼神由警惕变得探究，最后又有些愤然地回答

　　“明知故问！”

　　看吧，连她都明白是非缘由。

　　谢危心想，为师多年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我就告诉过他民心所向的重要性。那时的沈玠野心没那么大，却拎得清。

　　只可惜……谢危抬手拿起姜雪穗泡的茶，一边喝一边回味起当初那个稍显稚气的眼神

　　就让我来最后教你一个最为浅显的道理吧，沈玠。

　　毕竟，师生一场，有头有尾才是终。

　　谢危复而望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姜雪穗，他知道她的所有计划，但不打算阻止。他必须承认，姜雪穗很大胆，但是莽中有细，谨慎行事。

　　他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女子会成为变数，于是，难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

　　“水满则溢，日满则亏。”

　　如果她不听话，谢危不介意她远在江堰的母族为她的多事买单。

　　当时的谢危确实小看了姜雪穗的胆量，才会让她着手调查孟棠跟寺庙，以及不知道她从哪里知晓的——自己的身世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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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恰好，姜家祖宅方圆几里内的寺庙，就只有忘尘寺庙，那还愿之人里，就有着对寺庙有好奇之心的“普通人”。

　　其中弯绕颇多，叫人找不到重点，可见背后之人的小心谨慎。就连萧然，也是费了些时间才搞清楚的，所以信件到谢危手里的时候，人已经验证完自己的猜想了。

　　谢危看着手里的信件，听着萧然的汇报，一时间竟有些佩服起姜雪穗的玲珑巧思。但是，他一时间有些想不通，为何姜雪穗会认定忘尘寺庙跟忠义林有关系？

　　而且……谢危骤然站起身，走到汇报人身前，语气没有波澜，也不知是感慨还是询问，面无异色道

　　“你说，她一个闺阁女子，如何晓得教会的标志？”

　　谢危一下就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，他细心地在信件跟监视的人嘴里察觉到姜雪穗正在调查什么，但是他有一点并不了解，无论是姜伯游还是姜雪宁，他们可都不清楚天教的消息，就连天教有多少人，作为皇帝的沈玠一时都无法说出一个准数。

　　姜雪穗知道它的存在也就算了，看见那个香囊，为何要露出震惊后怕的表情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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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属下愚钝。”

　　萧然半跪在地，终于反应过来，心中也难免震惊，既有对姜雪穗的，也有对谢危的。

　　姜雪穗再聪明又如何，这里是京城，说一句是谢危的地盘一点都不为过。这不，她前脚做了什么，后脚就被扒得一干二净。可她也是个能耐的，都这样了，还能动手并且取得成功。

　　不过……也就这一回了。

　　萧然看着谢危的表情，心中再次为这位奇女子点根蜡。

　　“萧然，帮我做件事。”

　　谢危走近烛火台，把手中的纸点燃，火焰由小转大，又慢慢熄灭。

　　他看着这封加急信件一点点化为灰烬，心中闪过那张对弈时皱眉思考的脸，温柔平和，岁月静好。

　　“三个月后，跟那边透露些消息，说今年忌日到了，我情绪不太稳定。”

　　他说这话的时候，已经背过身，看向柜台上的那些蜡烛，表情自然，甚至带着些笑意，哪有一点不稳定的情绪。

　　“他们找不到机会，我就给他们创造机会。”

　　……杀我的机会

　　萧然领命出去后，谢危转过身，拿起席案上的佛珠，熟练地盘转起来，虔诚至极的模样，恐怕会让每一个百姓夸赞帝师大人面慈心善。

　　“别让我失望”

　　谢危看着手中江堰百姓那日顶着雨天特地给他的祈福手串，默默呢喃道

　　“ 姜 雪 穗 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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