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簪冰冷的温润与他掌心的滚烫在我手背交织,篝火噼啪,如同三年前地牢血污中那声无人听闻的脆响。空气凝滞,宿命的尘埃在光影里无声翻涌。
“物归原主了?”
他低沉的诘问裹着砂砾般的粗粝,指腹碾过我冰凉颤抖的指节,也碾过簪上那朵半开的玉兰,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它连同我的骨头一并揉碎。
“宇文珩……”我喉间发紧,破碎的声音带着难堪的颤意,“你到底……”
话音未落——
“主上!”
一声粗嘎压抑的呼唤,如同夜枭啼鸣,猛地撕裂了破庙死寂的帷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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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簪冰冷的温润与他掌心的滚烫,在我手背上交织、角力。篝火噼啪的爆裂声,在此刻死寂的破庙里,竟如同三年前西苑地牢深处,那枚羊脂白玉坠入血污尘泥时,无人听闻的那一声微弱脆响,被无限放大,震耳欲聋。
空气凝滞得如同化不开的浓胶。宿命的尘埃在跳跃的光影里无声翻涌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上。
“物归原主了?”
他低沉的诘问,如同砂砾在粗糙的陶罐内壁摩擦,每一个字都裹着粗粝的锋芒,狠狠刮过摇摇欲坠的心防。覆盖在我手背上的那只大手,指腹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,极其缓慢、又极其用力地碾过我冰凉颤抖的指节,也碾过簪头那朵半开的、玲珑剔透的玉兰花苞。
那力道,重得惊人。仿佛要将这承载着屈辱过往与荒谬当下的信物,连同我此刻脆弱不堪的指骨,一并揉碎在这破庙的尘埃里!
指尖传来清晰的痛感,玉簪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肉,带来尖锐的提醒。难堪、羞耻、被命运戏弄的荒谬感,还有一丝被这粗暴力道激起的、本能的愤怒,如同毒藤般绞紧心脏。
“宇文珩……” 喉间像是被冰冷的砂砾堵住,破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意,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,“你到底……” 到底什么?是质问他的处心积虑?是控诉这该死的命运?还是……对这枚玉簪背后所昭示的、无法斩断的纠葛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慌?
后面的话语,被一只带着滚烫温度和浓重血腥气、猛地捂上我唇瓣的大手,死死堵了回去!
“唔——!” 惊骇的呜咽被闷在喉咙深处。
他眼神骤变!方才那复杂翻涌的情绪瞬间被一种冰封般的警惕所取代!深潭般的黑眸锐利如鹰隼,猛地射向破庙那黑洞洞、被蛛网和腐朽神像阴影笼罩的门口方向!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强弓,将我连同那枚紧握在手的玉簪,更紧地、以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,护向他滚烫而坚硬的胸膛!
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中——
“主上!”
一声粗嘎、压抑,如同夜枭在寒夜中突兀啼鸣的呼唤,猛地撕裂了破庙沉重死寂的帷幕!
紧接着,是极其轻微的、如同狸猫踏过枯叶般的脚步声,从门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传来!
一个身影,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半塌的庙门口。
借着篝火跳跃的光晕,勉强能看清来人的轮廓。
高大,精悍,一身紧束的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黑劲装,沾满了草屑和泥污。脸上蒙着半幅同样漆黑的布巾,只露出一双眼睛——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绿的光泽,如同潜伏在丛林深处的孤狼,冰冷、警惕,带着一种野性的凶戾。此刻,这双狼眼正死死地、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疑和浓重的敌意,钉在被宇文珩死死护在怀里的我身上!
“苍溟?” 宇文珩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,但捂住我唇的手没有丝毫放松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冷,“外面如何?”
那被称为苍溟的黑衣人,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,在我脸上刮过一遍,才极其不甘愿地转向宇文珩。他单膝跪地,动作迅捷无声,声音也压得极低,却字字清晰,带着风尘仆仆的寒意和一丝焦灼:
“回主上!禁军疯了!九门封锁,京畿卫戍倾巢而出,漫山遍野都是火把!赵擎那老狗下了格杀令,活要见人……死要见尸!” 他顿了一下,那双幽绿的狼眼再次扫过我,里面的敌意几乎要化为实质,“尤其是……她!” 最后两个字,咬得极重,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。
宇文珩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箍着我的手臂似乎又紧了些,紧贴着他胸膛的后背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内压抑的怒火在隐隐震动。
苍溟不再看我,从怀中极其谨慎地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、巴掌大的小包裹。他双手捧着,如同献上最珍贵的祭品,膝行两步,递到篝火光晕的边缘。
“主上,您要的药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还有……‘狼吻’的解药。” 说最后几个字时,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宇文珩臂弯处那道依旧狰狞、缠着半幅金线袖袍的伤口,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更深的愤怒。
狼吻?解药?
这两个陌生的词语如同冰锥,刺入我混乱的意识。难道他臂弯那道深可见骨的伤……不是自残取血,而是……中毒?!
宇文珩的目光落在那个油布包裹上,深潭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,像是疲惫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的微光。他那只捂住我唇的手,终于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,松开了力道。
新鲜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,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尘土味,却让我如同濒死的鱼重获喘息。
苍溟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宇文珩这细微的动作,如同得到了某种默许的指令。他猛地抬头,那双幽绿的狼眼再次死死锁定我,里面的杀意如同出鞘的寒刃,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!
“主上!”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困兽般的低咆,每一个字都裹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刻骨的恨意,“这梁国的妖女!她是唤醒那血脉的祭品不假!可她更是害您身陷囹圄三年的罪魁祸首!更是您此刻剧毒的源头!留着她,就是留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祸胎!让属下……” 他猛地探手摸向腰间,那里赫然别着一把闪烁着幽冷寒光的、形制奇特的弯刀!刀身出鞘半寸,露出噬血的锋芒!
“……替您斩断这祸根!” 最后的嘶吼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!他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,作势就要暴起!
“放肆!” 一声低沉如闷雷的怒喝骤然在狭小的破庙内炸响!
宇文珩动了!
快!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!
他并未放下怀中的我,只是那只刚刚松开我唇的手,如同出洞的毒蟒,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,快如闪电般探出!目标并非苍溟的弯刀,而是直取他持刀的手腕!
“咔嚓!”
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!
苍溟闷哼一声,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被硬生生拧住!那把即将完全出鞘的弯刀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地,溅起几点火星!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前一个趔趄,单膝跪地的姿势几乎被破掉!他惊骇地抬头,对上宇文珩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、如同九幽寒冰般冻结一切的黑眸!
那眼神里,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、不容置疑的绝对威压!
“我的东西,” 宇文珩的声音低沉平缓,却带着千钧之力,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苍溟的心口,也砸在我的耳膜上,“是生是死,是留是毁……”
他微微侧头,冰冷的视线扫过苍溟因剧痛和惊骇而扭曲的脸,最终,沉沉地落回我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煞白的脸上。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,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风暴——冰冷的警告、绝对的掌控、一丝被触及逆鳞的暴戾……还有某种近乎荒诞的、令人心胆俱裂的占有欲。
他俯下身,灼热的气息拂过我因惊恐而微微颤抖的唇瓣,声音低沉、沙哑,如同最终审判的烙印,清晰地送入我耳中,也清晰地送入苍溟的耳中:
“……轮不到任何人置喙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箍在我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,将我更深地、以一种宣告所有权的姿态,嵌入他滚烫的怀抱。
篝火依旧噼啪燃烧,光影在破庙狰狞的神像和跪伏的狼卫身上疯狂跳跃。
苍溟捂着自己被拧断的手腕,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跳,冷汗涔涔而下。他死死咬着牙,那双幽绿的狼眼如同淬毒的匕首,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,死死钉在我脸上,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。然而,在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、如同深渊般冰冷的黑眸注视下,他所有的杀意和反抗,都被硬生生冻结、碾碎,最终化为屈辱的沉默和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宇文珩不再看他,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蚊蝇。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上那个小小的油布包裹上。
“药留下。” 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滚出去守着。擅入者,杀。”
最后那个“杀”字,如同冰珠坠地,带着森然的血腥气。
苍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喉结艰难地滚动。他死死地低下头,用那只完好的手,极其缓慢、极其僵硬地,将地上的油布包裹推到篝火光晕更近的地方。然后,他挣扎着站起身,甚至不敢去捡地上那把弯刀,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,踉跄着、带着浓重的怨毒和恐惧,无声地退入了门口那片浓稠的黑暗里,如同被夜色吞噬的幽灵。
破庙内,再次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,和他胸膛里沉重而压抑的心跳。
宇文珩终于松开了紧箍着我的手臂。他俯身,拾起地上那个沾染了尘土的油布包裹。动作间,臂弯处那道狰狞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,浸透了缠绕的金线袖袍。
他看也没看那伤口,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冷静,一层层剥开油布。
里面是两样东西。
一个更小的、同样用油布包裹严实的药包,散发着一股极其苦涩、甚至带着一丝腥气的药味。
另一个,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瓷瓶,瓶身温润,塞着红色的软木塞。
他拿起那个白玉瓷瓶,拔掉木塞。一股极其清冽、带着冰雪气息的草木清香瞬间弥漫开来,奇异地压过了空气里的血腥和苦涩。他将瓶口凑近鼻端,极其谨慎地嗅了嗅,似乎在确认什么。
然后,他抬起了眼。
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,在篝火的映照下,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,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,最终沉淀为一种冰冷的、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他的目光,沉沉地落在我脸上。
“张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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