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:囚凰残词

金陵城破那日，李煜握着染血的竹笛短刃，望着城墙上缓缓升起的宋字龙旗。

寒风吹散他束发的丝绦，三千青丝如泣血的绸缎般垂落，恍惚间竟与多年前汴梁宫宴上白衣翩跹的模样重叠。

城楼下，赵匡胤身披明黄龙袍端坐马上，目光灼热地凝视着城头上那个倔强的身影——这只困在硝烟里的凤凰，终于要被他收入金丝笼中。

"陛下！宋军已攻破内城！"李重光浑身浴血地闯入宫室，怀中还死死护着改良的火器图纸。李煜望着少年染血的战甲，想起初见时他从现代带来的地理图册，那些改变战局的奇谋妙计，终究抵不过历史洪流的碾压。

"走吧。"他将短刃轻轻放在案上，声音轻得如同飘散的灰烬，"把图纸烧了，别让赵匡胤拿到。"

当宋军铁骑踏入宣政殿时，李煜正倚着龙椅饮酒。

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滑落，在明黄色的龙袍上晕开深色的印记。赵匡胤踏着满地碎玉般的月光走来，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狼藉的奏折，最终在李煜面前停住。

"从今日起，朕允你还是违命侯。"他伸手扣住李煜的下巴，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，却在触及那双盛满绝望的凤目时，心脏突然抽痛起来。

囚车缓缓驶出金陵城那日，百姓们隔着长街哭喊。李煜蜷缩在车厢角落，望着渐远的宫阙，耳畔突然响起《虞美人》的旋律。

他颤抖着从袖中摸出半块烧焦的词稿，那是城破前最后写下的残句："春花秋月何时了，往事知多少......"泪水滴落在焦黑的宣纸上，将墨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血色。

汴梁城的深秋来得格外早。李煜被软禁在澄心院内，雕梁画栋间摆满了美酒与宣纸。

每日清晨，总有宫人送来新制的词牌与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。他渐渐沉溺在醉生梦死中，用酒意麻痹自己，用笔墨书写着破碎的山河。庭院里的梧桐叶落了又生，唯有他的眼神愈发空洞，如同被抽走魂魄的行尸走肉。

这日午后，李煜斜倚在沉香榻上，手中握着夜光杯，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他苍白的面容。"问君能有几多愁......"他喃喃念着新填的词句，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。

赵匡胤大步踏入内室，玄色龙袍上的金线盘龙在烛光下闪烁，如同蛰伏的猛兽。

"够了！"赵匡胤一把夺过李煜手中的酒杯，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他月白色的广袖上，"整日醉生梦死，这就是你李煜的骨气？"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，却在触及李煜眼底那抹死寂时，突然泄了气。

这个曾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少年帝王，如今竟如同被折断翅膀的凤凰，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李煜轻笑出声，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："骨气？陛下可还记得，当年你说要保我南唐百姓平安？"他摇晃着站起身，广袖扫落案上的宣纸，"看看这汴梁城，有多少南唐子民沦为奴隶？我连自己的江山都守不住，谈何骨气？"

赵匡胤突然扣住他的手腕，将人抵在屏风上。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李煜耳畔："你以为朕囚禁你，只是为了江山？"

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，"李煜，你明明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。"指尖轻轻抚过李煜苍白的唇瓣，却被对方偏头避开。

"陛下想要的，不过是征服的快感罢了。"李煜望着窗外飘零的落叶，眼神空洞，"就像当年你逼着我写《霓裳羽衣》，现在又逼着我做这违命侯。

"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指缝间渗出点点血迹，"可惜，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南唐后主了。"

赵匡胤的瞳孔骤然收缩，猛地攥住李煜的肩膀："你休想死！朕命人让你每日只能饮三石酒！"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，"你若敢死，朕就让你的好子民为你陪葬！"

说罢，甩袖离去，留下李煜独自倚着屏风，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，泪水终于决堤。

深夜，李煜蜷缩在锦被中，望着案头未干的墨迹。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，想起金陵城破那日，李重光拼死保护的火器图纸。

如果......如果那些图纸没有被焚毁，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？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苍白的脸上，宛如为他披上一层清冷的霜。

此后的日子里，李煜依旧每日填词饮酒，却总在酒至半酣时想起金陵城的明月。

赵匡胤偶尔会来澄心院，有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填词，有时会强迫他陪自己对弈。每次李煜想要借酒消愁，总会想起那句"每日三石酒"的命令——那是赵匡胤的威胁，也是他荒唐的温柔。

如今我也不过是一个婪宠罢了，倒不如死了干净…

这日黄昏，李煜在庭院中赏菊，突然听到宫人议论，说李重光在宋军牢狱中自尽了。

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，碎瓷片划伤了脚踝，鲜血渗入泥土，宛如绽放的红梅。他踉跄着回到寝殿，铺开宣纸，颤抖着写下："雕栏玉砌应犹在，只是朱颜改......"墨迹未干，赵匡胤已大步踏入，看到词稿的瞬间，心中的心疼瞬间被愤怒所替代。

"李煜！"他扣住对方的手腕，"唐朝没了！你如今不过是我的阶下囚，还敢这样作死。"

李煜抬起头，眼中燃烧着绝望的火焰："陛下，你说这世上，真的有能改变命运的人吗？"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呓语。

我带着千年的智慧而来，却依旧逃不过亡国的宿命。泪水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赵匡胤的手背上，"陛下囚我做什么？亡国之君还去得了哪里？我的故土早已灰飞烟灭了。"

赵匡胤突然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唇，带着近乎掠夺的力道。李煜挣扎了几下，最终无力地瘫软在他怀中。几近溺死于酒水中。

这个吻里，有愤怒，有心疼，更有隐忍多年的爱意。当唇齿分离时，赵匡胤望着李煜红肿的唇，声音沙哑："李煜，你记住，朕要的从来不是一具行尸走肉，朕要你好好活着，你就必须好好活着。"

夜幕降临时，李煜蜷缩在床榻上，望着窗外的明月。

他知道，自己永远也逃不出赵匡胤的牢笼，就像永远也改变不了历史的轨迹。但在这绝望的深渊里，他该何去何从？还是成为行尸走肉，这梦这样真，我该如何放下啊。他心中的怨恨久如乌云。

汴梁城的夜，依旧寂静。澄心院内，酒香与墨香交织，诉说着一个亡国之君与征服者之间，爱恨交织的故事。而这场始于权谋的囚禁，最终将走向何方，无人知晓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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