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晓时分的澄心院笼着层薄霜,侍卫生生踹开寝殿大门时,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。
李煜斜倚在雕花榻上,怀里抱着未干的《虞美人》词稿,七窍流出的黑血已在枕上凝成暗紫的痂,嘴角却噙着抹极淡的笑意,像终于解开心结的稚童。
他身下的锦被上绣着并蒂莲,是当年大周后亲手缝制的嫁妆,如今莲花瓣上浸满了毒酒的痕迹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。
赵匡胤赶到时,龙袍下摆还沾着城外的晨露。
他踉跄着扑到榻前,指尖触到李煜脸颊的瞬间,浑身剧震——那皮肤冷得像块寒冰,只有残留的体温还固执地附在他常年握笔的右手上。
"李煜......"帝王的声音卡在喉咙里,像被锈住的齿轮,"你敢死?"
怀中的人毫无回应,唯有案头的词稿在穿堂风里翻动,"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"的墨迹被泪水晕染,化开的墨痕像极了李煜每次醉酒后在宣纸上留下的泪痕。
赵匡胤抓起词稿,指腹碾过那些字句,突然想起初见时在汴梁宫宴,少年白衣胜雪,吟"晚妆初了明肌雪"时,眼波流转间有整个江南的月光。
"传太医!快传太医!"他突然暴怒,掀翻了身旁的紫檀木几,瓷器碎裂声里,他看见李煜垂落的指尖上有道新鲜的血痕——是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攥出来的。
那些血珠滴在月白色的衣摆上,开出细小的红梅,与他腰间那道未愈的剑伤遥相呼应。
三日后的汴梁城素缟满城。赵匡胤亲自为李煜扶灵,玄色丧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消瘦,眼窝深陷得像两口枯井。
当楠木棺椁缓缓落入墓穴时,他将那枚珍藏多年的羊脂玉佩放入其中,玉佩贴着李煜心口的位置,那里曾为他挡过剑锋,也曾因他的拥抱而发烫。
"朕答应过带你回金陵......"帝王俯身在墓穴边缘,声音被风吹得破碎,"如今......只好让它替朕陪着你......"话音未落,一滴泪砸在棺木的朱漆上,很快被泥土覆盖。
送葬队伍回城的路上,寒风卷起道旁的纸钱。赵匡胤坐在马背上,望着北方阴云密布的天空,眼中突然闪过嗜血的光。"传令下去,"他勒住缰绳,声音冷得像冰,"集结二十万大军,三日后北伐契丹。"
身旁的枢密使惊愕地抬头,却看见帝王嘴角勾起抹残酷的笑。
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,仿佛方才在墓前落泪的人只是幻觉。只有跟了他多年的老内侍知道,陛下袖中始终攥着半阙《虞美人》,纸页边缘被指腹磨得发毛,上面还有某个雨夜晕开的泪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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