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人惊澜

沈月如卧床养伤的第三日，镇南王府的请帖送到沈府。鎏金烫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，我捏着帖子凑近沈昭宁耳边：“小姐，这裴明烨亲自点名要见您，怕是来兴师问罪的。”

她指尖划过请帖边缘的云纹，忽然轻笑出声：“让他来。正好让知夏看看，这京城第一公子，是不是真如传言般温润如玉。”我撇嘴往她茶盏里添了块冰糖——上一世这位裴公子可是亲手给小姐递过毒酒，温润表象下藏着的心思，比慈安堂的巴豆粉还狠。

三日后，裴明烨踏入沈府时，我正站在游廊下剥菱角。他月白长衫绣着银丝云纹，折扇轻摇间确实风度翩翩，目光却直直落在沈昭宁身上：“昭宁妹妹，近日可好？”

我“不小心”将菱角壳掉在石阶上，脆响惊得裴明烨侧目。“裴公子好眼力，”我蹲身捡菱角，故意将袖口绣的并蒂莲晃到他面前，“我们小姐近日忙着查药堂的毒计，可比某些吃着白食还帮着外人的人强多了。”

沈昭宁轻咳一声掩住笑意，裴明烨的脸色却沉了沉。他正要开口，院外突然传来兵器相撞的声响。我警觉地挡在沈昭宁身前，却见一抹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屋檐，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，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
“什么人！”裴明烨拔剑的动作慢了半拍。那道身影落在廊下时，月光正好照亮他冷白的脸——剑眉斜飞入鬓，眼尾泛红，唇角勾起的弧度却透着几分狠厉。他周身萦绕着血腥气，却在望向沈昭宁的瞬间，眼底翻涌的暴戾化作春水：“昭昭，受伤了没？”

我攥紧腰间短刀，却听见沈昭宁急促的吸气声。她指尖微微发颤，目光死死盯着来人腰间的螭纹玉佩——那是上一世她临死前，攥在手中不肯松开的物件。

“霍、霍公子？”裴明烨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颤意，“您不是在北境......”被称作“霍公子”的男人根本不看他，解下披风裹住沈昭宁肩头：“听说有人在慈安堂给你下药？”他垂眸时，眼尾的红更艳了，“谁做的？”

我突然反应过来——京中传言镇南王府豢养的“修罗”，原来就是这位霍临渊。此刻他身上还沾着新鲜血迹，却小心翼翼地替沈昭宁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，那模样与方才杀人如麻的修罗判若两人。

“是沈月如勾结王府暗卫。”沈昭宁轻声开口，目光却落在我身上。我立刻会意，掏出藏在袖中的账本：“裴公子来得正好，这里有您府上和沈月如的交易记录。”我故意将账本摔在石桌上，“您说，该怎么处置？”

霍临渊突然笑了，笑声却冷得让人发怵。他伸手要拿账本，裴明烨却抢先一步按住：“霍公子，此事事关王府声誉......”话没说完，霍临渊的匕首已经抵住他咽喉，寒光映得裴明烨脸色惨白。

“她的事，就是我的声誉。”霍临渊说话时，视线始终没离开沈昭宁，“裴明烨，管好你的人。再有下次——”他手腕微动，裴明烨的衣领瞬间被划开半道口子，“我不介意血洗镇南王府。”

我看着沈昭宁攥紧披风的手指，突然明白她眼底那抹复杂的情绪。上辈子到死才看清的真心，这辈子，终于能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接住了。而裴明烨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，握着折扇的指节泛白——他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，那个曾追在他身后的沈昭宁，为何突然连个眼神都不愿施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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