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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。我手中的账本差点滑落，抬头看见江砚站在门口，黑色风衣上沾着夜雨的湿气，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。

"老、老板..."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藏在袖口的小钥匙。

江砚反手锁上门，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。他一步步走近，皮鞋在地板上敲出令人窒息的节奏。我本能地向后退，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保险柜。

"沈微，"他叫我的名字，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，"解释一下，为什么上个月赌场流水少了三百万？"

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切割得更加锋利。我咽了口唾沫，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。

"我...我不知道..."

"不知道？"他冷笑一声，突然伸手撑在我耳边的保险柜上，将我困在他与金属柜之间。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烟草气息将我包围，那是独属于江砚的味道，三年来我早已熟悉到骨子里。"那你能告诉我，为什么连续半个月，你都在凌晨两点离开歌舞厅？"

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他知道了。他全都知道了。

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。我被高利贷追得走投无路，蜷缩在贫民窟的垃圾堆旁，浑身是伤。是江砚撑着黑伞出现，像天神一样俯视着我。

"跟我走，或者留在这里等死。"他当时这样说，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。

我选择了跟他走。他给了我新身份，让我在江城最豪华的歌舞厅当会计，穿丝绸旗袍，住有热水的大房子。所有人都说江老板捡了只流浪猫回家养着玩，但我知道，他从未碰过我一根手指头。

"说话。"江砚的呼吸喷在我脸上，打断了我的回忆。

我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他的眼睛："我在查账。"

"查什么账需要半夜溜出去？"他的拇指抚上我的下巴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，"沈微，你最好别对我撒谎。"

疼痛让我眼眶发热，但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示弱："有人在账上做手脚，我不想打草惊蛇。"

江砚眯起眼睛，突然松开手，转身走向办公桌。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照片甩在我面前。照片散落一地，每一张都是我深夜出入警局的画面。

我的血液瞬间凝固。

"现在，告诉我实话。"江砚坐在办公桌边缘，点燃一支烟，火星在黑暗中明灭，"你是警察的线人，还是想黑吃黑？"

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，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。我蹲下身，一张一张捡起照片，手指微微发抖。

"都不是。"我轻声说，将最后一张照片放在桌上，"我是卧底。"

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江砚的烟停在半空，灰白的烟灰摇摇欲坠。

"三年前，你救我的那天，"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，"我父亲刚在赌场跳楼自杀。他欠了你们两百万，还不起。"

江砚的眼神变了，但我继续说下去："我接近你，是为了收集证据。那些账目问题是我故意做的，为了引起警方注意。"

我以为他会暴怒，会掐死我这个叛徒。但江砚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，然后将烟头按灭在玻璃烟灰缸里。

"我知道。"他说。

这三个字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胃部。我瞪大眼睛："什么？"

"从你来的第一天，我就知道你是谁。"江砚站起身，走到窗前背对着我，"沈明德的女儿，警校优秀毕业生，自愿接下卧底任务。"他转过身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"你以为江城最大的赌场老板会不调查清楚就随便捡人回来？"

雨水顺着窗户蜿蜒而下，像是透明的蛇爬过玻璃。我感到一阵眩晕，不得不扶住桌角才能站稳。

"那你为什么..."

"为什么留着你？"江砚走近我，这次他的动作轻柔得出奇，手指拂过我耳边的碎发，"因为我好奇，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。"

他的指尖冰凉，却让我脸颊发烫。这太荒谬了。三年来的小心翼翼，处心积虑，原来在他眼里只是一场猫鼠游戏。

"现在游戏结束了。"我推开他的手，"报警吧。"

江砚突然笑了，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："报警？沈微，你以为警察会相信一个赌场会计的话？整个警局高层都是我的人。"

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。是啊，我早该想到的。那些深夜递交的报告，那些所谓的"上级指示"，很可能全都经过江砚的眼。

"你想怎样？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

江砚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银色手枪，慢条斯理地放在桌上。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。

"两个选择。"他说，"拿起枪杀了我，或者..."

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，阿杰——江砚的贴身保镖冲了进来，脸色惨白："老板！条子来了！整个歌舞厅都被包围了！"

江砚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。他抓起手枪，快步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。楼下警灯闪烁，数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正在疏散人群。

"不可能..."江砚喃喃自语，猛地转向我，"你做了什么？"

我摇头，同样震惊："不是我...我今晚根本没联系..."

话音未落，一声巨响传来，办公室的门被踹开。三名持枪警察冲了进来："不许动！警察！"

混乱中，江砚一把抓住我的手腕，将我拉到他身后。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让我心头一颤。

"江砚！你被包围了！放下武器！"为首的警察喊道。

江砚冷笑："张队长，上个月还在我的游艇上喝酒，现在装什么正义使者？"

我认出那是张晋，正是我一直在秘密联系的上级。但他看我的眼神陌生得可怕，就像从不认识我一样。

"沈微，"江砚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，"无论你信不信，这次不是我安排的。"
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，枪声骤然响起。一颗子弹擦过我的发梢，击碎了身后的花瓶。江砚反应极快，一把将我按倒在地，同时抬手还击。

"走！"他拽着我冲向办公室侧门。更多警察涌入房间，子弹在我们周围呼啸而过。

在狭窄的后楼梯间，江砚拉着我向下狂奔。我的高跟鞋早就不知丢在哪里，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。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。

"为什么带我走？"在拐角处我气喘吁吁地问，"你应该丢下我。"

江砚停下脚步，在昏暗的应急灯下凝视我的眼睛。那一刻，他眼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，露出我从未见过的脆弱。

"因为我他妈的爱上你了，行吗？"他几乎是吼出这句话，然后猛地吻住我的唇。

这个吻粗暴而短暂，带着烟草和血腥味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，他就推开我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塞进我手里。

"地下二层，黑色奔驰。开它走，别回头。"

"那你呢？"

江砚没有回答，只是最后看了我一眼，转身朝相反方向跑去，同时对着追兵开了两枪，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向自己。

我站在原地，手中的钥匙像烙铁一样烫。三年来，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为父亲报仇，想让江砚付出代价。但现在，看着他为了我主动走向危险，我的心脏疼得像是被撕裂。

最终，我没有走向地下车库，而是追着江砚的方向跑去。

赌场大厅一片混乱。客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，筹码和酒瓶散落一地。我看到江砚被五六个警察围在轮盘赌桌旁，他的手臂在流血，但依然举着枪。

"江砚！放下武器！你逃不掉了！"张晋举着扩音器喊道。

我躲在柱子后面，看到张晋对身旁的警察使了个眼色。那警察悄悄绕到江砚侧面，举起了枪——不是对准手臂或腿，而是直接瞄准了后心。

他们根本没打算活捉。

"小心！"我尖叫着冲了出去。

一切发生得太快。江砚转身的瞬间，枪响了。我感到一阵剧痛，然后发现自己挡在了江砚前面。世界天旋地转，我倒在地上，看到江砚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暴怒。

他像野兽一样咆哮着，连续开枪击倒了两个警察。更多子弹向他飞去，他踉跄了一下，但依然站着，直到最后一颗子弹击中他的膝盖。

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，我看到江砚爬向我，血从他嘴角溢出，但他还是努力伸手想要碰到我...

刺眼的白光。消毒水的气味。我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，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。

"你醒了。"

我转头，看到张晋坐在床边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。

"江砚呢？"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。

"重症监护室。"张晋面无表情地说，"他运气不错，挨了四枪都没死。"

我闭上眼，泪水从眼角滑落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江砚说爱我的那一刻，他转身引开警察的背影，还有他爬向我的样子...

"为什么？"我睁开眼问张晋，"你明明知道我是卧底，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？为什么要杀他？"

张晋冷笑一声，将文件递给我："看看这个。"

那是一份内部调查报告，上面清楚地写着我的名字，旁边盖着"终止任务，清除目标"的红章。日期是一个月前。

"高层决定放弃这个行动，江砚买通了太多人。"张晋的声音冰冷，"但你太深入了，我们担心你会变节，所以..."

"所以你们打算连我一起杀掉。"我接过他的话，感到一阵恶心。

张晋没有否认："没想到江砚会保护你。更没想到你会为他挡枪。"他站起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，"医生说你再过两周就能出院。之后会有人来接你去做笔录。"

他走到门口，又回头补充道："对了，江砚如果活下来，会面临至少二十项指控。你最好想清楚要说什么。"

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格外刺耳。我望向窗外，江城的天阴沉沉的，像是随时会下雨。

三年前，我带着仇恨接近江砚。三年后，我为他挡了子弹。命运有时就是这么讽刺。

两周后，我出院那天，江城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雨。我撑着黑伞站在法院门口，看着警车押送江砚进入大楼。他瘦了很多，脸色苍白，手上戴着镣铐，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。

在走进大门前，他忽然转头，目光穿过雨幕与我相遇。那一刻，时间仿佛静止。他对我轻轻点头，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。

然后他转身走入法院，再也没有回头。

雨越下越大，打湿了我的裙摆。我站在原地，直到法警示意围观人群散开。伞从手中滑落，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下脸颊。

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。江砚可能会在监狱度过余生，而我，一个失去目标的卧底，又将何去何从？

但有一件事我很确定——那个雨夜，当江砚说爱我的时候，我是相信他的。也许这就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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