梨花叩云阙，满眸星色是归人

昨天，山坡上的梨树枝头还全都是花骨朵儿。一夜春风过，那些紧闭的花苞全被吹开了。

一树又一树的梨花如落雪般簌簌绽放。

顾子衿寻到一棵开得最盛的梨树，索性躺倒在树下。他早已习惯这般惬意的时光，仰头望着枝桠间漏下的细碎天光，任由花瓣轻轻落在衣襟上。

顾子衿刚舒展身子躺好，草叶间忽然传来窸窣响动。苏倩倩抱着本泛黄的诗集钻出来，发梢还沾着几片梨花瓣，见他抬头，便大大方方挨着他躺下。

"啊，他多好呀。"苏倩倩忽然开口，声音被头顶簌簌的梨花筛得绵软。她伸手去够垂落的花枝，指尖拂过莹白花瓣，"塔顶上那个人，脚不沾地，心也不沾尘。"

她的目光越过梨树，投向云雾缭绕的塔顶："不必听市井的闲言碎语，不必为生计奔波。睁眼是流云翻涌，闭眼有星子垂落，连飞鸟都要绕道与他作伴。"说到这儿，她侧过脸，发间的梨花香突然漫过来，"你说，站得那么高，心是不是也能装下整片天？"

顾子衿偏头睨她，眼里漫开笑意，指尖捏起片将落的梨花轻轻弹向她鼻尖：“哟，苏大小姐什么时候转了性子？拽起文绉绉的话，都快赶上图书馆墙角那排老诗集了。”他故意拖长尾音，嘴角的弧度却藏不住，“平日里追着兔子满山跑的野丫头，怎么突然开始向往云端了？”

苏倩倩脸颊微红，狠狠拍开顾子衿作乱的手：“少贫嘴！轮得到你操心？”她翻身侧躺，用胳膊肘重重戳了戳他肩膀，故意岔开话题：“江初墨怎么没来？”

顾子衿望着天上游走的云，手臂枕在脑后轻轻摇晃：“学生会那头催命似的，又是交申请又是写论文。”他抓起把草叶在指间卷成圈，漫不经心地撒向空中，“哪像咱俩，能偷闲当两天散仙。”风掠过梨树，簌簌白花落在两人中间，像道泾渭分明的界限。

一阵风掠过，带落几片梨花，正巧盖住顾子衿伸出去的手指。他盯着簌簌飘落的花瓣，突然开口：“你说，塔顶那人到底什么来头？在上面一待就是好几天，也没见下来过。”

苏倩倩翻身趴在草地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草叶，闻言嗤笑一声：“谁说没下来过？前天月月圆夜，我亲眼见塔门开了道缝。”她抬起头，目光穿过梨树看向云雾缭绕的塔顶，“可惜当时雾太大，只瞧见个人影晃了晃，连轮廓都没看清……”

顾子衿突然笑出声，指尖弹了弹苏倩倩额角：“得了吧你，上次数学课能把粉笔灰当雪花看的人，还好意思说半夜不睡觉？”他故意拖长语调，“是不是又犯嗜睡症，做梦梦见塔顶长翅膀了？”

苏倩倩气鼓鼓地捶了他胳膊一拳：“谁跟你开玩笑！我再怎么说一天也不能全天睡吧。好吧，我承认而在学校里睡着掉了，醒来已经是半夜了。”

这才对嘛，总算有点苏倩倩的样子了。”

苏倩倩突然压低声音，指尖狠狠掐住一片梨花：“他不是从门进的！”风卷着花瓣掠过她发梢，她望着塔顶嶙峋的石壁，眼里全是难以置信，“前天半夜我躲在老槐树后，亲眼见他从塔尖跳下来——就那么凭空往下坠，快落地时突然像片叶子似的飘起来，连衣摆都没沾着泥！”

“这样子呀，看来是习武之人。”顾子衿和苏倩倩不再聊天，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塔顶。

……

下课铃响，推开后门，裹挟着甜香的风扑面而来。一夜风雨，山坡上铺满梨花瓣，远远望去，像是铺了层厚厚的积雪。残存枝头的花瓣仍在簌簌飘落，草尖从花层间探出，调皮的花瓣钻进领口、沾在发梢，恍惚间，整个校园都被这场盛大的春事裹住了。

顾子衿和苏倩倩挤在歪斜的老槐树干后，呼吸都凝成了白雾。塔顶薄雾突然散开的刹那，素白裙裾掠过破损的琉璃瓦——那女孩踩在塔尖，长发垂落如银河倒悬，转身时露出的侧脸蒙着层月光般的柔光，惊得苏倩倩攥住顾子衿衣袖，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里。

话音未落，塔顶的女孩突然旋身，素白裙裾在空中绽开如莲。她脚尖轻点飞檐，身形化作一道虚影，借着穿堂风掠向梨树林。落地时不带半分声响，唯有惊起的梨花如雪浪翻涌，簌簌落在顾子衿和苏倩倩面前。女孩发间银铃轻响，衣袂上暗绣的流云纹在日光下忽明忽暗，分明是踩着人间最轻盈的舞步，却让整片山坡都屏住了呼吸。

女孩屈膝半跪在梨花堆里，掌心小心翼翼托着只翅膀被风雨打湿的蝴蝶，裙摆上的碎梨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。顾子衿刚踏出半步，身旁的苏倩倩突然死死攥住他胳膊，指尖都因用力而发白——那蝴蝶湿漉漉的翅膀下，赫然还有另一只同样狼狈的同类。

“别惊着它们。”女孩抬起头，发间银铃轻响。她的眼睛宛如浸在晨露里的琉璃，澄澈明亮，望向两人的目光柔和得能融开冰雪。见苏倩倩紧绷的神情，她唇角漾起笑意，轻轻吹动掌心，两只蝴蝶扑棱着沾着水珠的翅膀，跌跌撞撞飞向还在飘落花瓣的枝头，“风雨再大，也困不住想飞的心。”

女孩垂眸凝视掌心微微颤动的蝴蝶，忽然唇角轻扬：“顾子衿，我认识江初墨。”她指尖划过蝴蝶沾着雨珠的翅膀，抬头时眸光清亮，带着几分笑意，“他总念叨你脑子缺根弦。”话音未落，她足尖轻点，如惊鸿般掠过满地梨花，发间银铃的声响渐渐消散在梨树林深处。

“她、她居然认识江初墨？”苏倩倩目瞪口呆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顾子衿摩挲着手中的梨花，挑眉轻笑：“怎么，你不是总说美人都高岭之花？这下知道错了？”

苏倩倩说:“她好善良呀。”

顾子衿说：“美丽的都是善良的。”

苏倩倩说：“我以前以为她肯定很高傲，肯定高不可攀。刚才见到她才发现他其实很普通，也很好接近。”

顾子衿回答：“天使之所以能飞起来，是因为把自己看得很清，”

正说着，一阵脚步声从梨树林传来。江初墨出现在坡顶，“快跟我走！小树林那边……”他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，“一大群人在开庆祝会，拉横幅摆烟花的，跟过年似的！他们还准备了好多吃的，整箱的橘子汽水和桂花糕，说是‘庆祝他岭无人’——反正吃的不要钱，去凑个热闹？”他晃了晃兜里叮当作响的钥匙，梨花瓣从乱发里簌簌掉落，“再不去怕是要被抢光了！”

顾子衿挑眉：“今天是什么节日？校庆提前了？”

“不是节日！”江初墨直起身，拍了拍裤腿的泥点，“就因为听说塔顶上那个女孩上没人了，这群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……真是闲得慌，有这功夫不如多背两个单词。”

苏倩倩撇撇嘴：“可不是嘛，感觉跟没事找事似的，还不如回教室多看几本书呢。”

“ 不去白不去，我们快走吧。”顾子衿说道。

“我还有事先走了。”江初墨留下这句话就走了

顾子衿望着江初墨消失的背影，无奈地摇了摇头，将一杯橘子汽水递给苏倩倩。两人挤过人群，发现空地上支起了简易舞台，几个男生正抱着吉他弹唱跑调的流行歌，台下同学笑得前仰后合，手中的荧光棒跟着节奏乱晃。

苏倩倩眼睛一亮，指着摆满食物的长桌：“桂花糕还剩半盘！”话音未落，突然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。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，只见那个塔顶女孩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庆祝会，她赤足踩在飘落的梨花上，指尖轻轻点过音响设备，原本嘈杂的电流声瞬间化作清澈空灵的曲调，像山涧清泉流淌在每个人耳畔。女孩抬眸，目光扫过人群中的顾子衿和苏倩倩，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，随后转身隐入光影交错的梨树深处。

烟花的余光照亮秦雅南攥着纸团的指节，她松开手任碎纸飘落，嗤笑一声：“为了个空山头开庆祝会，真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。”

江初墨倚着栏杆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桂花糕的油纸：“你见过塔顶的人吗？”他突然开口，目光灼灼盯着秦雅南骤然紧绷的侧脸，“就是那个总被云保护着的女孩。”

秦雅南垂眸避开他的视线，脚尖碾着地上的石子：“整个书院谁能靠近塔顶？问我做什么。”

“她叫沐辞安。”江初墨的声音混着夜风，带着几分追忆的沙哑，“小时候我们都在太子太傅的学堂念书，她总把蝴蝶翅膀夹在书页里当书签。她的武功都是云教给他的。”

秦雅南沉默片刻，轻轻扯了扯校服领口:“想起来了，不过也算是好些年没见了。唉，我看她也报名了学生会不知道能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加入学生会。”

“也许吧，如果连她都加入不了学生会，那我倒是觉得一这个学生会也没有加入的必要了。”

……

沐辞安倚着塔顶冰凉的石栏，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发间银铃不再轻响，她垂眸盯着手机屏幕，对话框里最后的消息停在三个月前，“等我回来”几个字被反复摩挲得几乎要看不清。指尖悬在输入框许久，最终只是将对话框置顶，又呆呆地望着自己备注的云。

夜风卷起她的衣角，恍惚间似乎又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松木香，眼眶突然泛起酸涩，她仰头看向夜空，把快要溢出的思念都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。

与此同时

塔顶尖角突兀地出现一抹素白身影。又一个少女踩在覆着青苔的砖瓦上，单薄的纱裙被山风掀起又压下，仿佛随时都会被卷入沉沉夜幕。

她发间干枯的白菊摇摇欲坠，细碎花瓣随着动作簌簌飘落，苍白如纸的面容蒙着一层半透明的纱，唯有一双眼睛漆黑如渊，毫无温度地凝视着无尽虚空。腕间缠绕的银链坠着半枚断裂的玉佩，随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，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，脚踝处狰狞的旧疤如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，与她周身萦绕的死寂气息融为一体。整个人像是从幽冥走来的魂魄，寂静又诡异地伫立在塔顶，无人知晓她何时出现，又将在何时消失。

第2个少女到底是谁？沐辞安能够加入学生会吗？苏倩倩和沙猫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？顾子衿在江初墨的指导下进步了多少？

敬请期待第九章《学生会换届前夕》

未完待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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