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花样年华之二 上

花样年华之二

江南的仲春，仿佛是被大自然打翻的颜料盒，处处流淌着斑斓的色彩。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尽，阳光便已迫不及待地穿透薄雾，将整片田野镀上一层金边。

远处青黛色的村舍农房若隐若现，近处油菜花田绵延成片，每一朵小花都舒展着四片金黄的花瓣，在风中轻轻摇曳，宛如无数舞者正在跳着欢快的圆舞曲。花田深处，蜜蜂的嗡鸣此起彼伏，它们时而悬停在空中，时而俯冲向花蕊，沾满花粉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，仿佛在编织一张甜蜜的网。

田埂边零星的紫云英开得正盛，紫红的花瓣簇拥成团，像是绣在绿绒毯上的玛瑙。偶尔有白蝴蝶掠过，翅膀上带着清晨的露水，在阳光下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泽。

微风拂过时，花香与泥土的气息裹挟着青草的清新，扑面而来，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——这气息里带着湿润的暖意，像是春天少女的裙摆拂过面颊，又像是新酿的米酒氤氲着醉人的芬芳。这样的景致，唯有亲自踏足其间的人才能真切感受，书本里的水墨画卷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走在这样的田间小路上，连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。鞋底碾过湿润的泥土，发出细碎的“吱呀”声，仿佛是大地的私语。麦田里的麦穗已抽出嫩绿的锋芒，在风中微微躬身，像是向行人致意。不知名的野草从田埂缝隙中钻出，嫩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，阳光一照，便折射出七彩的光斑，像是撒落的碎钻。

路边的野花丛中，总有几只黄蝴蝶在追逐嬉戏，它们时而停驻在花瓣上，翅膀仍微微颤动，时而倏然飞起，划出优美的弧线。偶尔有大胆的蝴蝶落在行人的肩头，绒毛轻扫过脖颈，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。这样的时刻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，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的美好。心儿仿佛化作了一只风筝，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，年轻的灵魂被这如画的景致浸润得透亮，仿佛连忧愁都能被风吹散。

那天午后，阳光斜斜地穿过教室的玻璃窗，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阿眉的好友小芳坐在她身旁，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个绸缎小盒，指尖轻轻一拨，盒盖“咔嗒”弹开的声音清脆悦耳。天蓝色的蝴蝶结静卧其中，绸缎泛着水波般的柔光，中央缀着几颗米粒大小的银珠，边缘绣着银线勾勒的藤蔓花纹，精致得像是童话里公主的饰品。

“喏，送给你的！”小芳笑着将蝴蝶结别在阿眉乌黑的发髻上。阳光透过蝴蝶结的镂空花纹，在她白皙的脖颈处投下淡蓝色的影子，仿佛给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。阿眉的手指轻轻抚过绸缎表面，丝绸的触感细腻柔滑，带着些许凉意，却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。这份礼物，不仅是好友的心意，更是少女心事的温柔载体。

自戴上蝴蝶结的那一刻起，阿眉便觉得自己与周遭的景致更融洽了。蝴蝶结的蓝与油菜花的黄、紫云英的紫在阳光下交织，像是调色盘里最和谐的搭配。每当有同学投来羡慕的目光，她总会不自觉地挺直脊背，指尖悄悄抚平衣襟上的褶皱——这不仅是装饰，更是她与好友之间独有的秘密符号。

小芳是她的发小，两家祖辈便交好，这份友谊经过十多年的沉淀，早已比血缘更深厚。蝴蝶结如同两人情谊的具象化，是她向世界宣告“我有这样一位好友”的骄傲勋章。

课间休息时，阿眉总爱对着玻璃窗整理蝴蝶结。阳光在绸缎上流转，银珠折射的光点跳跃在她眼底，映出细碎的笑意。她甚至幻想，若有一天能遇到心动的人，这蝴蝶结或许会成为吸引他的磁石。少女的心事如春日的藤蔓，在不经意间悄然攀附生长。

放学的铃声响起时，教室里的桌椅瞬间被推搡得东倒西歪。十几个同村的男女生涌出校门，像一群归巢的雀儿般叽叽喳喳。走在田埂上，小个子男生阿强突然指着花丛大喊：“快看！那只蝴蝶好大！”话音未落，人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。他扑腾着双手，企图捕捉那只停在油菜花上的白蝴蝶，结果不但扑了个空，还险些跌进泥沟，溅起的泥点弄脏了裤脚，惹得众人哄笑。

女生们则偏爱用野花编造“饰品”。阿娟摘了朵紫云英别在辫梢，阿玲却嘲笑她像村口的媒婆，两人你追我赶，嬉闹间踩倒了路边的麦苗。不知谁突然提议：“我们来比赛摘花环，谁编得最漂亮就做今天的花魁！”霎时间，田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欢笑，花瓣被抛向空中，在夕阳下划出缤纷的弧线。

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阿明，此刻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。他站在田埂高处，指着远处云霞说道：“你们看，那朵云像不像阿娟编的花环？”众人抬头望去，果然见天边有片粉紫色的云絮，形状神似花环，阿娟顿时笑得合不拢嘴。阿明又讲起新学的歇后语：“王婆卖瓜——自卖自夸，阿娟可别把花环吹破了！”这番机灵的调侃，引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。

他故意走得离阿眉近些，鞋尖有意无意蹭过她垂落的辫梢。每当阿眉被蜜蜂追得惊呼时，他总会第一时间挥动手中的书本驱赶，衣袖带起的风掠过她发间的蝴蝶结，银珠碰撞的清脆声响让他心跳漏了一拍。此时的阿明，像是完全变了个人，嘴角始终挂着笑意，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，仿佛要把攒了十七年的伶俐话都倾倒出来。

当阿明讲笑话时，阿眉总会歪着头倾听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。她笑的时候，嘴角先微微翘起，然后笑意如涟漪般漾开整张脸，眼睛弯成新月，梨涡在脸颊陷出浅浅的窝。偶尔阿明言语间冒出一两句俏皮话，她的耳尖会泛出薄红，指尖不自觉绞着书包带子，却仍装作镇定地回一句：“就你会贫嘴！”

路过一片盛开的紫云英时，阿明突然折了枝花递给她：“配你的蝴蝶结正合适。”阿眉接过花枝时，指尖与他相触，那瞬间的温热让她浑身一震。她低头嗅着花香，却不敢看他灼热的目光，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在欢快地蹦跳，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。

“阿明，你今天说话怎么跟放鞭炮似的，噼里啪啦停不下来？”阿眉眨着眼笑道，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七分赞赏。当阿明模仿数学老师讲课的神态时，她拍着手叫好：“简直一模一样！老师要是听见，非罚你抄公式不可！”这些话语像春日里绵绵的细雨，无声滋润着阿明的心田。他表面故作不屑地耸肩，实则嘴角的笑意早已藏不住，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得像是踩在云端。

阿明无数次在梦里描摹阿眉的模样：乌黑的发髻、白皙的脖颈、笑起来时眼睛里的星光。每次在教室里瞥见她低头写字时垂落的发丝，他都会不由自主屏住呼吸，生怕惊扰了那静谧的画面。他偷偷在作业本上画她的侧影，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，心跳总会陡然加快。

昨天在北影逛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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