恶骨仙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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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:醉汉与铜板

车底的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,凌辰把钱袋往怀里又按了按,粗布衣裳被冷汗浸得发僵,贴在背上像层冰壳。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渐慢下来,他扒着车轴缝隙往外瞅,只见马车正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,两侧都是紧闭的朱漆大门,连个打更人的影子都没有。

“辰哥,咱、咱下去吧?”狗剩的声音从车底另一头钻过来,带着哭腔的气音里混着浓重的鼻音——刚才在胡同里被碎玻璃划到的胳膊还在渗血,此刻正用破布胡乱缠着,血珠把灰布染成深褐色。

凌辰没应声,耳朵贴在冰凉的车底板上听着动静。车夫哼着跑调的小曲,马蹄踏在石板上的“嗒嗒”声很匀,不像有埋伏的样子。他往怀里摸了摸,那袋铜钱硌得肋骨生疼,沉甸甸的分量让心跳一直没慢下来——刚才在布庄没顾上数,单是攥在手里的触感,就知道比残巷里半个月讨来的还多。

“数到十,往左边巷子钻。”凌辰突然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。

狗剩连忙点头,手指头在膝头紧张地蜷着。

“一……二……”

凌辰盯着车后那道越来越窄的影子,怀里的钱袋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。到“七”的时候,他突然拽住狗剩的胳膊,两人像两只受惊的野猫,顺着车底的阴影滚了出来。

“哎哟!”狗剩没留神,胳膊撞在石头上,疼得龇牙咧嘴。

“闭嘴!”凌辰捂住他的嘴,拽着人就往旁边的巷子扑。刚钻进巷口,就听见车夫在后面骂:“哪来的野狗!吓老子一跳!”

巷子深处堆着几捆干枯的芦苇,两人钻进去缩成一团,芦苇叶刮得脸生疼。凌辰侧耳听了半晌,确认马车走远了,才松开手,胸口剧烈起伏着,喉咙里像塞了团火。

“辰哥……”狗剩喘着气,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怀里的钱袋,“咱、咱发财了?”

凌辰没说话,解开钱袋的绳子往地上一倒。“哗啦”一声,铜钱滚了满地,有十几个成色好的方孔钱,还有些带着绿锈的碎角子,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个——这在残巷里,够两个半大孩子活上俩月。

狗剩的眼睛瞪得像铜铃,伸手想去摸,又猛地缩回来,手在破衣服上蹭了蹭,好像那些铜钱烫得很。

凌辰捡起个方孔钱,对着月光瞅。钱面上的“开元通宝”四个字磨得快看不清了,边缘却很光滑,显然被人攥了很久。他突然把钱往嘴里一丢,“咔嚓”咬了一口,铜钱上留下个浅浅的牙印。

“是真的。”他含糊地说,把钱吐出来擦了擦,塞进狗剩手里,“拿着。”

狗剩的手抖得厉害,把铜钱攥在手心,冰凉的金属贴着滚烫的皮肤,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。他咽了口唾沫:“辰哥,这、这要是被王胖子找到……”

“找到又怎样?”凌辰挑眉,捡起地上的铜钱往钱袋里装,动作又快又狠,“他能追到残巷不成?黑虎帮的人还等着卸他一条腿呢。”

这话半是吹牛半是实话。王胖子欠了黑虎帮的赌债,这是凌辰蹲点时听来的,也是他敢动手的底气之一。

两人正收拾着,突然听见巷口传来脚步声,还有个醉醺醺的嗓门在哼歌,唱的是些荤段子,调子跑得没边没际。

凌辰和狗剩对视一眼,赶紧把铜钱往怀里塞,猫着腰往芦苇堆深处钻。

脚步声越来越近,带着股浓烈的酒气。借着月光,凌辰看清来人是个穿短打的汉子,敞着怀,腰间挂着个空酒葫芦,走路摇摇晃晃,怀里还揣着个油纸包,里面不知裹着什么,散发出肉香。

“妈的……李老三那龟孙……敢骗老子……”醉汉嘟囔着,一脚踢在墙角的石头上,疼得“嗷嗷”叫,却又傻乎乎地笑起来,“活该……让你不给老子结账……”

凌辰的眼睛突然亮了。他认出这醉汉是街口“张记肉铺”的帮工,姓赵,出了名的好酒,每次领了工钱都要喝得酩酊大醉。刚才那油纸包的香味,分明是酱肘子的味道——肉铺掌柜的经常赏他这个。

“辰哥……”狗剩也认出人了,压低声音,“他怀里有肉……”

凌辰没说话,手指在芦苇杆上轻轻敲着。他看着赵醉汉靠着墙根坐下,把油纸包往地上一放,解开绳子就往嘴里塞肘子,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,糊了一脸。

“妈的……香……真香……”赵醉汉含混不清地说,啃几口肘子,又灌几口酒,没多久就歪在地上打起了呼噜,手里还攥着半块肘子,涎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。

凌辰示意狗剩别动,自己像条蛇似的,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。离着三步远时,他能闻到赵醉汉身上的酒气混着肉香,还有股汗臭味,冲得人有点晕。

他蹲在赵醉汉身边,盯着那半块肘子咽了口唾沫——上回吃肉还是三个月前,抢了个富户扔的骨头,上面没几丝肉,却被他和三个乞丐打了一架。

但他没碰肘子,眼睛落在赵醉汉腰间的钱袋上。那钱袋鼓鼓囊囊的,显然是刚领的工钱。

“贪多嚼不烂。”凌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,可手却不听使唤,慢慢伸了过去。

就在指尖快碰到钱袋时,赵醉汉突然翻了个身,嘴里嘟囔着:“别抢……我的肘子……”

凌辰的手像触电似的缩回来,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。他僵在原地,看着赵醉汉咂咂嘴,又睡死过去,才松了口气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
狗剩在芦苇堆里看得直攥拳头,指节都白了。

凌辰定了定神,再次伸手。这次他没碰钱袋,而是先把赵醉汉手里的半块肘子抽了出来。赵醉汉哼唧了两声,没醒。

他把肘子往身后一递,狗剩赶紧接过去,用嘴叼着,眼睛还死死盯着赵醉汉的钱袋。

凌辰深吸一口气,手指捏住钱袋的绳子,轻轻一拽。绳子系得很松,一拉就开了。他把钱袋往怀里一塞,刚要起身,赵醉汉突然猛地坐起来,醉眼朦胧地瞅着他: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

凌辰心里咯噔一下,撒腿就想跑。可赵醉汉虽然醉了,反应却不慢,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,力气大得惊人:“小、小崽子……偷老子的钱?!”

“不是我!”凌辰急中生智,指着芦苇堆,“是他!是他要偷!”

赵醉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狗剩吓得赶紧把头埋进芦苇里。就这一愣神的功夫,凌辰抬脚往赵醉汉的膝盖踹去。赵醉汉“哎哟”一声,手松了松。凌辰趁机挣脱,转身就跑。

“抓小偷啊!”赵醉汉吼了一声,踉跄着追上来,脚下却被石头一绊,“扑通”摔了个狗啃泥,半天没爬起来。

“辰哥!这边!”狗剩从芦苇堆里钻出来,手里还攥着那半块肘子,拽着凌辰就往巷子深处跑。

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身后传来赵醉汉骂骂咧咧的声音,还有酒葫芦滚在地上的“咕噜”声。跑过三个拐角,确认甩远了,才瘫在地上直喘气。
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狗剩呛得直咳嗽,把肘子往凌辰面前一递,“辰哥,你吃……”

凌辰摆摆手,从怀里掏出赵醉汉的钱袋,往地上一倒。这次是些碎银子,还有几十个铜钱,加起来比布庄偷的还多。

“发财了……真发财了……”狗剩喃喃地说,眼睛里闪着光。

凌辰捡起块碎银子,掂了掂,又放回去,把钱和银子都塞进布庄那个钱袋里,系紧了往怀里一揣。“走,找个地方躲起来。”

两人在附近转了半天,找到个废弃的柴房,门是破的,里面堆着些干草,还算干净。凌辰把干草扒出个窝,让狗剩先钻进去,自己则守在门口,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
“辰哥,你也进来吧。”狗剩把半块肘子递过来,“还热着呢。”

凌辰这才觉得饿了。他接过肘子,咬了一大口,肥而不腻,酱汁浓郁,肉香在嘴里炸开,烫得他直吸气,却舍不得松口。

“慢点吃,没人抢。”狗剩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,嘿嘿直笑,自己也拿起一小块,小口小口地啃着。

月光从柴房的破窗照进来,落在两人脸上,都是满足的神情。凌辰啃着肘子,突然想起老乞丐。要是老头还在,是不是也能分他一块?可这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压下去了——在残巷里,谁都靠不住,只能靠自己。

“明天去买两身新衣服,再买点米。”凌辰含糊地说,“找个好点的地方住,别再待那破庙了。”

“嗯!”狗剩用力点头,眼睛亮晶晶的,“还要买肉!天天吃!”

“就你馋。”凌辰笑骂一句,心里却也跟着热乎起来。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,沉甸甸的,让他觉得踏实。

就在这时,柴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,不像是普通人的动静,更像是……有人在刻意放轻脚步。

凌辰瞬间警觉起来,把肘子往狗剩手里一塞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,手里握紧了刚才从布庄带出来的那片碎玻璃。

脚步声停在了柴房门口。

凌辰屏住呼吸,透过门缝往外看。只见月光下站着个穿青衫的年轻人,面白无须,手里拿着柄折扇,看起来像个读书人。可他的眼神却很冷,像淬了冰,正盯着柴房的门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
“两个小娃娃,躲在这里偷吃,不怕被狼叼走吗?”年轻人的声音很温和,却让凌辰觉得浑身发冷。

狗剩吓得往干草堆里缩了缩,紧紧攥着半块肘子。

凌辰没说话,握紧了碎玻璃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。他不知道这人是谁,但直觉告诉他,这人比王胖子和赵醉汉加起来都危险。

年轻人推开门,走了进来。他没看凌辰,目光落在地上的铜钱和银子上,又扫过狗剩手里的肘子,最后落在凌辰身上,笑了笑:“布庄的钱,肉铺的银,小娃娃手脚倒是麻利。”

凌辰心里一惊——这人怎么知道的?

“你是谁?”凌辰沉声问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抖。

年轻人折扇轻摇,慢悠悠地说:“路过的。倒是你们,小小年纪不学好,偷鸡摸狗,不怕遭报应?”

“关你屁事!”凌辰咬着牙,“要报官就报,少废话!”

“报官?”年轻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轻笑起来,“那多没意思。”他往前走了两步,一股无形的压力涌过来,凌辰感觉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,呼吸都困难起来。

“你、你想干什么?”凌辰的声音有些发颤,却还是死死挡在狗剩面前。

年轻人没回答,目光落在凌辰怀里的钱袋上,准确地说,是钱袋里那半块沾了血的玉佩。他的眼神变了变,折扇“唰”地合上:“把你怀里的东西给我看看。”

“不给!”凌辰往后退了一步,把钱袋抱得更紧了。

“哦?”年轻人挑了挑眉,突然伸手抓来。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慢,凌辰却觉得躲不开,那只手像带着股吸力,让他动弹不得。

就在这时,狗剩突然从干草堆里扑出来,抱着半块肘子就往年轻人脸上砸去:“放开辰哥!”

年轻人侧身躲过,肘子砸在柴房的柱子上,烂成一滩泥。他看了狗剩一眼,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又变成冷笑:“有点意思。”

趁这功夫,凌辰猛地扑过去,手里的碎玻璃狠狠往年轻人的胳膊划去。

年轻人似乎没料到他这么狠,微微一怔,竟被划中了。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白皙的胳膊上,却没流出多少血,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。

“凡人的伎俩,也敢在我面前献丑?”年轻人的声音冷了下来,挥手一掌拍向凌辰。

凌辰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,像被巨石砸中,整个人倒飞出去,撞在柴房的墙壁上,“噗”地吐出一口血,怀里的钱袋也掉了出来,那半块玉佩从钱袋里滑出来,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“辰哥!”狗剩惊叫着扑过去。

年轻人的目光落在玉佩上,眼睛突然亮了,快步走过去捡起来,放在手里摩挲着,嘴里喃喃地说:“竟是‘引气’玉佩……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……”

他看了看玉佩,又看了看地上的凌辰,眼神变得复杂起来:“你这娃娃,倒是有点气运。”

凌辰捂着胸口,疼得说不出话,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。

年轻人笑了笑,把玉佩揣进怀里,又看了看地上的钱和银子,像是想起了什么,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,扔给凌辰:“这瓶‘清灵丹’,算是买你玉佩的钱。好好养伤吧,别再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了。”

说完,他转身走出柴房,身形几个起落,就消失在夜色里,快得像一阵风。

凌辰和狗剩愣在原地,半天没反应过来。

“辰哥……他、他是神仙吗?”狗剩颤声问,刚才那年轻人的速度,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。

凌辰没说话,捡起地上的瓷瓶。瓶身上刻着些奇怪的花纹,打开瓶塞,一股清香扑鼻而来,胸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。他倒出一粒丹药,是颗圆滚滚的褐色药丸,散发着淡淡的药香。

“管他是什么……”凌辰把丹药塞进嘴里,药丸入口即化,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,流遍四肢百骸,刚才的伤痛竟真的缓解了不少。他看着年轻人消失的方向,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“这笔账,老子记下了。”

他捡起地上的钱袋,虽然没了玉佩,可里面的钱还在。他把钱袋递给狗剩:“收好。明天……我们换个地方。”

狗剩点点头,小心翼翼地把钱袋揣好,扶着凌辰躺回干草堆里。

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。凌辰闭上眼睛,脑子里却全是刚才那年轻人的样子,还有那块神秘的玉佩,以及他最后那句话——“别再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了”。

他嗤笑一声。不干这些,难道等着饿死在这萍都。拳头硬才是道理,有钱才是根本。至于什么神仙……他现在顾不上。

只是那股暖流还在身体里流淌,让他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他摸了摸胸口,那里不再那么疼了。

“辰哥,你说……他刚才说的‘引气’是什么意思?”狗剩小声问。

凌辰睁开眼,想了想,从之前听来的那些说书先生的话里搜刮着信息:“好像是……修仙的等级?听说修仙的人,先得‘引气入体’,才算刚入门……”

他想起那年轻人胳膊上快速愈合的伤口,还有那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,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:要是自己也能那样……是不是就没人敢欺负他了?是不是就能在这萍都站稳脚跟了?

这个念头像颗种子,落在了他的心里。

“别想了,睡吧。”凌辰拍了拍狗剩的肩膀,“明天还有事要做。”

狗剩点点头,很快就睡着了,大概是太累了,还打起了小呼噜。

凌辰却没睡意,睁着眼睛看着柴房的屋顶,月光在屋顶的破洞上移动着,像个无声的钟。他摸了摸怀里的瓷瓶,握紧了拳头。

不管那年轻人是谁,不管什么修仙不修仙的,他凌辰的路,得自己走。从今天起,他不再是那个只能抢窝头的乞丐了。他要变强,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他,要在这萍都,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。

夜色渐深,柴房里安静下来,只有两个半大孩子的呼吸声,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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