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洞口的藤蔓还在晃,凌辰的后背抵着潮湿的岩壁,能感觉到石缝里渗出来的水珠顺着脊梁骨往下滑,凉得像冰。他刚把石头和小胖推进洞,自己的腿就软了——刚才在乱葬岗砍翻最后一个黑虎帮成员时,小腿挨了一砍刀,虽然避开了骨头,却也深可见骨,血把裤腿浸成了紫黑色,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。
“帮主!快进来!”石头的声音从洞里传来,带着哭腔,他手里的火把在洞壁上投下扭曲的影,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。
凌辰没动,目光死死盯着密林深处——那里的树枝在剧烈摇晃,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骂骂咧咧的声音。麻脸张虽然被砍伤了手腕,却没死,刚才他跑的时候,清楚听到那公鸭嗓在喊:“往东边追!他们肯定躲进山洞了!”
“把这个带上。”凌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,塞进洞口的石头手里。布包里是那半本《吐纳诀》和苏小雅给的《基础斗法入门》,还有几颗没吃完的护脉丹,“拿着它,带小胖和丫蛋往南走,穿过黑风岭,去找青云门的苏小雅,她会护着你们。”
“那你呢?”石头抓住他的手腕,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,“要走一起走!你说过,恶龙帮的人不能丢下弟兄!”
“我得给你们争取时间。”凌辰掰开他的手,指尖在他手背上用力掐了一下,留下个红印,“记住,活下去,比什么都重要。等你们长大了,有能力了,再回来给虎子报仇,给所有死在萍都的弟兄报仇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洞口——那里还能看到阿牛倒在乱葬岗的身影,看到虎子坟头晃动的木牌,看到那些在街头混战里倒下的小贩……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心口发疼,却也让他的眼神越来越亮。
“走!”凌辰突然低吼一声,猛地把石头推回洞里,转身就往密林西侧跑。那里有一片沼泽,是他小时候跟老乞丐讨饭时发现的,泥潭深不见底,上面只铺着层薄薄的草皮,别说人,连野兽都不敢靠近。
刚跑出没几步,就听到身后传来麻脸张的怒吼:“小崽子!往哪跑!”
凌辰回头一看,顿时倒吸一口凉气——麻脸张带了至少二十个黑虎帮成员,手里的砍刀、短棍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像一群饿疯了的狼。更要命的是,人群里还混着几个穿着红腰带的汉子,是斧头帮的人!看来麻脸张怕自己搞不定,竟把斧头帮的残部也叫来了!
“抓住他!独眼李帮主说了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麻脸张捂着流血的手腕,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,他一瘸一拐地追在后面,指挥着手下包抄,“把他逼到沼泽里!让他尝尝被泥潭活活淹死的滋味!”
黑虎帮和斧头帮的人立刻分兵,一部分往西侧绕,想堵住沼泽的退路,另一部分则径直追向凌辰,砍刀劈断树枝的“咔嚓”声在密林里回荡,像催命的鼓点。
凌辰的小腿越来越沉,伤口的血顺着裤腿滴在地上,在落叶上留下一串暗红的痕,像条指路的蛇。他能感觉到灵气在体内快速流失,炼气一层的修为本就微弱,刚才在乱葬岗又透支过度,现在连维持“缠丝步”都费劲,脚步越来越慢。
“噗通”一声,他被树根绊倒了,脸狠狠砸在地上的碎石上,门牙磕掉了半颗,血腥味在嘴里炸开。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能听到麻脸张的狞笑:“跑啊!怎么不跑了?刚才不是挺能打的吗?”
凌辰挣扎着想爬起来,却被一只脚死死踩住了后背的伤口!
“啊——!”剧痛让他眼前发黑,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。他抬起头,看到麻脸张那张布满麻子的脸凑到眼前,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,带着股馊味。
“小杂种,知道疼了?”麻脸张用刀柄狠狠砸了砸他的后脑勺,“早乖乖把《吐纳诀》交出来,也不至于遭这份罪!现在说出来,老子还能给你个痛快,不然……”他故意顿了顿,指了指不远处的沼泽,“就让弟兄们把你扒光了扔进泥潭,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淤泥吞掉,一点一点地憋死!”
黑虎帮和斧头帮的人哄笑起来,笑声撞在树干上,反弹回来,带着几分狰狞。有个斧头帮的瘦高个,正是上次被石头泼了满脸韭菜叶的那个,他蹲下身,用砍刀的侧面拍了拍凌辰的脸:“还记得我不?上次你那小跟班用辣椒粉呛我,这次我就用这刀,一片一片把你的肉削下来,让你也尝尝被辣的滋味!”
凌辰的牙齿咬得咯咯响,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,他死死盯着麻脸张,盯着周围那些狞笑的脸,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涌出来——不是害怕,是恨,恨自己无能,恨自己护不住弟兄,恨这些人把人命当成草芥!
就在瘦高个的刀即将落下时,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,像平地惊雷:“放开我帮主!”
众人猛地回头,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后冲出来,手里举着块磨盘大的石头,疯了似的往人群里砸!是阿牛!
他不是死了吗?
凌辰也愣住了——刚才他明明用青石板砸中了阿牛的后脑勺,那力道,就算是头牛也该被砸死了,可眼前的阿牛虽然额头淌着血,眼神却亮得惊人,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!
“砰!”石头砸在一个黑虎帮成员的背上,那汉子惨叫一声,像只破麻袋似的飞出去,撞在树上,滑下来时已经没了声息。
“是你这叛徒!”麻脸张又惊又怒,“你不是被这小崽子砸死了吗?怎么……”
“老子命硬!”阿牛的声音像破锣,震得人耳膜疼,他冲到凌辰身边,一脚踹开踩在他背上的黑虎帮成员,弯腰想把凌辰拉起来,却被旁边的瘦高个砍了一刀——“噗嗤”一声,刀从他的胳膊肘劈进去,几乎要把胳膊砍断!
“阿牛!”凌辰目眦欲裂,想爬起来帮忙,却被麻脸张死死按住。
阿牛却像没感觉似的,反手抓住瘦高个的刀刃,任凭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,他咧嘴一笑,露出颗断了的门牙,那笑容里带着股疯狂的狠劲:“老子是背叛了帮主,是想当三当家,是想吃香的喝辣的……”他突然提高声音,震得周围的人都愣住了,“但老子没忘了,是谁在我快饿死的时候,把最后半个窝头塞给我!是谁在我被斧头帮追得走投无路时,把我拉进恶龙帮!是帮主!是虎子!是那些把我当弟兄的人!”
他猛地发力,竟硬生生把瘦高个的刀从手里夺了过来,反手捅进了对方的肚子!
“老子欠他们的,今天就用这条命还!”阿牛扔掉刀,一把将凌辰扛在肩上,转身就往沼泽跑,后背的伤口被凌辰的体重压得裂开,血顺着脊梁骨往下淌,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。
“拦住他!别让他们跑了!”麻脸张反应过来,怒吼着追上去,手里的短刀“嗖”地扔出去,直刺阿牛的后心!
阿牛听到风声,却没躲!他只是把凌辰往肩上又送了送,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那把刀——“噗嗤”一声,刀没柄而入,只留下个血洞在他背上,像朵开得妖艳的花。
“阿牛!”凌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砸在阿牛的脖子上,滚烫滚烫的。
“帮主……记住……往南走……找苏小雅……”阿牛的声音越来越弱,脚步却没停,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把凌辰往沼泽边缘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一推,“跳……跳过去……那边……有出路……”
凌辰被推得踉跄几步,正好抓住歪脖子树的树枝。树枝很细,离对岸只有两丈远,却足以让他跳过去。
而阿牛,却转身面对追上来的麻脸张和黑虎帮成员,张开双臂,像一堵墙,挡住了他们的路。
“想……过去……先……从我……尸体上……踏过去……”阿牛的嘴角溢着黑血,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麻脸张,带着股至死不休的狠劲。
“找死!”麻脸张被彻底激怒了,他拔出腰间的另一把刀,带头冲上去,“砍死这个叛徒!给我砍死他!”
十几把刀同时劈向阿牛!
他没有躲,也没有挡,只是死死地站在那里,任由砍刀劈在身上,发出“噗嗤”“噗嗤”的声响。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,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,也染红了沼泽边缘的草皮。
但他始终没有倒下,双臂依旧张开着,像一尊用血肉铸成的雕像,挡住了黑虎帮和斧头帮的路,为凌辰争取了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。
凌辰看着阿牛的身体被砍得像块破布,看着他最后看过来的眼神——那眼神里没有恨,没有怨,只有一种解脱,一种“总算还清了”的释然。
“阿牛——!”
凌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,猛地纵身一跃,抓住了对岸的树枝!
树枝不堪重负地弯了弯,却没断。他借着惯性,翻到了对岸,重重地摔在地上,小腿的伤口再次裂开,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沼泽对岸——阿牛的身体终于倒下了,被无数把刀砍得不成样子,麻脸张正站在他的尸体上,朝着他的方向疯狂怒吼,却被那片深不见底的沼泽挡住了去路。
风从沼泽上空吹过,带着股腐臭的味,像在为阿牛送行。
凌辰咬着牙,拖着伤腿,转身冲进了密林深处。身后的怒吼声越来越远,最终被树叶的沙沙声淹没。
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,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,直到再也跑不动,才一头栽倒在一棵老槐树下,昏了过去。
昏迷前,他仿佛看到了虎子举着铁条冲他笑,看到了石头把肉包子塞给他,看到了阿牛用身体挡住砍刀的背影……这些画面在他眼前旋转,最终定格成三个字:活下去。
对,活下去。
带着所有弟兄的命,活下去。
用命铺就的生路,他不能辜负。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。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,紧紧攥住了胸前的油布包——那里有《吐纳诀》,有弟兄们的希望,也有他必须背负的,血海深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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