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节:也是吃上师弟做的粥了!(超长篇)
温瓷那句“容师姐先死一会儿”的尾音还没散尽,意识就彻底沉入了粘稠冰冷的黑暗。不是睡眠,是意识被强行关机。大力丸的副作用像一群贪婪的食尸鬼,在她被掏空的身体里狂欢,每一寸骨头缝都在尖叫着酸软,经脉里残留着被灼烧过的隐痛,胸口那团神魂受创的闷痛更是如同压着一块万年寒冰。
她不知道睡了多久。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一个世纪。混沌中,只有手腕上那圈瓷裂纹印传来的、死寂般的冰凉感,像一条盘踞在腕骨上的毒蛇,无声地提醒着她存在的代价。
是被冻醒的。
更深露重,柴房里寒气刺骨,破窗漏进来的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。温瓷蜷缩在冰冷的墙角,身体无意识地抖成一团,牙齿咯咯作响。意识艰难地挣扎着,一点点从黑暗的泥沼里往上爬。
眼皮重得像焊死的铁门。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缝。
视线模糊,灰蒙蒙一片。适应了好一会儿,才勉强看清眼前景象。还是那个破败漏风的柴房,蛛网在椽子上晃荡。空气里除了霉味草屑气,似乎还多了一丝极淡的、带着微弱热气的……食物香气?
食物?
温瓷混沌的脑子迟钝地运转着。她僵硬地转动眼珠,视线艰难地聚焦。
就在离她蜷缩的墙角不远的地上,放着一个粗陶碗。碗里盛着东西,正袅袅地向上冒着微弱的热气。
是粥。
不再是之前那种清得能照出人影的“灵米水”,而是粘稠的、带着米粒的、真正的粥。粥面上甚至还飘着几粒零星可见的……肉末?!
温瓷的胃袋猛地抽搐了一下,发出响亮的、饥饿的轰鸣。
谁放的?
她挣扎着想抬起头,脖颈却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铰链。目光艰难地越过那只碗,投向柴房另一个角落——谢迟昼惯常蜷缩的地方。
干草堆里,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抱着他那颗脑袋被“修复”得端端正正的歪脖子陶偶,背对着她,蜷缩成一团。小小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,似乎睡得很沉。
不是他?
温瓷脑子里一片混乱。难道是系统良心发现?还是赵嬷嬷突然转了性?
【滴!检测到宿主意识恢复。生存状态扫描:极度虚弱(饥饿值MAX,体力值濒危)。】
【检测到外界能量摄入源(凡品肉糜粥*1)。分析成分:无毒素,可食用。系统建议:立刻补充能量,维持基本生理机能。】
系统的提示音依旧冰冷,但温瓷此刻却觉得它无比动听。管它是谁放的!是毒药她也认了!饿死和被毒死,她选择做个饱死鬼!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僵硬。温瓷用尽全身力气,像条搁浅的鱼一样,艰难地挪动着身体,一点一点蹭到那只碗边。冰冷的土坷垃硌着身体,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和闷痛的胸口,冷汗瞬间又浸透了里衣。
终于蹭到了碗边。她颤抖着伸出同样冰冷僵硬的手,手指几乎握不住碗壁。碗里的粥还有些温热,那点微弱的热量透过粗陶传到指尖,竟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。
她顾不得形象,也顾不上烫,直接把脸埋进碗里,像只饿疯了的流浪狗,贪婪地吞咽着那粘稠温热的食物。肉糜的咸香混合着米粒的软糯滑入喉咙,干涸的胃袋被一点点唤醒,发出满足的呜咽。虽然只是最普通的凡品食物,对此刻的她来说,却无异于琼浆玉液。
一碗粥很快见了底,连碗壁都被她刮得干干净净。温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,感觉一股微弱的热流开始在冰冷的四肢百骸里流淌,虽然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疼痛,但至少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,像根被霜打蔫了、又勉强喝到点水的小草。
她靠着冰冷的土墙,微微喘着气,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背影。
谢迟昼依旧背对着她,蜷缩在干草里,抱着他的陶偶,一动不动。小小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,显得格外单薄孤寂。
难道……真是他?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温瓷自己掐灭了。怎么可能?一个昨天还烧得差点把她连带柴房一起点了的高危幼崽,一个眼神能冻死人的小煞星,会给她弄吃的?还是加了肉末的?这比系统突然免了她的高利贷还玄幻!
或许是膳房哪个杂役看她可怜偷偷放的?温瓷甩甩头,不再去想。管他呢,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还债。
她闭上眼,感受着胃里那点可怜的热量,试图运转那点微乎其微的灵力来缓解身体的痛苦。然而,意念刚动,胸口那团闷痛就骤然加剧,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扎她的神魂!她闷哼一声,脸色瞬间煞白,赶紧停止了这作死的行为。
【警告!宿主神魂本源受创,强行调动灵力将加速伤势恶化!请静养恢复!】
【负债提醒:-1038功德点。日息50%,利息累积中……距离下次利息结算:2时辰13分。请宿主尽快规划还款方案。】
还款方案?温瓷看着脑子里那个鲜红刺目的负数,只想呵呵。她现在除了躺着喘气,还能规划什么?去抢天衍宗的藏宝库吗?
就在这绝望的寂静中,柴房外,由远及近,传来了几个年轻男子肆意的说笑声和脚步声,打破了清晨的冷寂。
“哈哈,王师兄,昨晚那局赢得痛快!那帮外门的穷酸,还敢跟我们内门弟子叫板?”
“哼,不自量力!不过张师弟,你输给我的那瓶聚气散,可别忘了!”
“放心放心,一会儿就给你!诶,对了,听说赵嬷嬷昨天发了好大火,把那个新来的杂役丫头骂得狗血淋头?还罚她劈了十担柴?”
脚步声和说笑声在柴房外不远处停住了。
“可不嘛!就那个叫温瓷的,看着弱不禁风,没想到还有点力气,居然真让她干完了!不过嘛……”一个油滑的声音响起,带着明显的恶意,“赵嬷嬷说了,活儿是干完了,但水缸边溅得到处是水,柴垛也码得歪歪扭扭,一看就是敷衍了事!得再罚!”
“哦?怎么罚?”另一个声音饶有兴致地问。
“嘿嘿,老规矩呗!反正那丫头看着就晦气,瘦得跟鬼似的!王师兄,张师弟,有没有兴趣去‘提点提点’她?顺便看看赵嬷嬷的柴房是不是真藏着什么‘宝贝’?”那油滑的声音充满了不怀好意。
温瓷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!是昨天那几个在膳房见过她、眼神不善的外门弟子!听这意思,是来找茬的!
她猛地睁开眼,身体瞬间绷紧!巨大的危机感压倒了身体的虚弱!她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的谢迟昼——他还蜷缩在那里,背对着门口,似乎对门外的动静毫无所觉。
不行!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!看到谢迟昼在这里就完了!赵嬷嬷都不知道,这些外门弟子更不知道!天衍宗弃徒的身份一旦暴露,谁知道会引来什么麻烦!更别提这小祖宗本身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时烬道体!
温瓷挣扎着想爬起来堵门,可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,刚撑起一点就又重重摔了回去,胸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。
“吱呀——”
柴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,被一只穿着内门弟子锦靴的脚,毫不客气地踹开了!
刺目的天光涌了进来,晃得温瓷睁不开眼。
三个穿着天衍宗内门弟子服饰、身形高大的青年,堵在门口,逆着光,投下长长的、充满压迫感的阴影。为首一人,正是昨天在膳房用那种粘腻眼神打量过温瓷的王师兄。此刻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戏谑,目光如同扫视垃圾般扫过狼藉冰冷的柴房,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狼狈蜷缩、脸色惨白的温瓷身上。
“哟!温师妹,大清早的,这是……还没睡醒呢?”王师兄拖着长腔,阴阳怪气地开口,目光在她汗湿凌乱的发丝和沾着泥灰的衣襟上流连,带着毫不掩饰的猥琐,“还是说,昨晚在柴房里……藏了什么野男人,累着了?”
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发出一阵恶意的哄笑。
温瓷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!她强撑着抬起头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颤抖:“王…王师兄说笑了。弟子只是身体不适……”
“身体不适?”王师兄嗤笑一声,抬脚跨进了柴房,另外两人也跟着鱼贯而入,小小的柴房顿时显得更加拥挤压抑。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温瓷,目光扫过她身前那只空空如也的粗陶碗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,“我看你胃口不错嘛?还有肉吃?赵嬷嬷对你倒是‘关照’啊?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用脚尖踢了踢那只碗,碗在泥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。
温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!她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角落干草堆的方向,尽管这动作在三个高大的内门弟子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和可笑。
“王师兄,弟子只是完成分内之事……”温瓷咬着牙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。
“分内之事?”王师兄旁边的张师弟冷哼一声,上前一步,一脚踢翻了旁边一小堆码放好的干柴,柴火哗啦啦散落一地,“这就是你码的柴?跟狗啃的一样!还有水缸边!弄得全是泥水!害得我们早上打水差点滑倒!你这贱婢,是不是存心找事?!”
他越说越气,似乎觉得温瓷这副虚弱狼狈的样子格外碍眼,猛地抬脚,竟朝着蜷缩在地上的温瓷狠狠踹了过来!
“给脸不要脸的东西!”
劲风扑面!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!
温瓷瞳孔骤缩!她想躲,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!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穿着硬底靴的脚在视野中急速放大!
完了!这一脚下去,她这破布娃娃一样的身体,不死也得残!
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,瞬间勒紧了她的心脏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柴房角落里,那个一直背对着众人、蜷缩在干草堆中、抱着歪脖子陶偶的、小小的身影——
动了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,没有灵力爆发的光芒。
谢迟昼只是极其缓慢地、极其平静地转过了身。
他依旧抱着那个丑得惊心动魄的陶偶,小小的身体裹在破旧的粗布里,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他抬起眼,那双黑沉沉、深不见底的眸子,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古井,精准地、毫无波澜地,落在了那只即将踹到温瓷身上的脚上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。
那只带着恶意踹来的脚,如同陷入了看不见的、粘稠无比的泥沼之中。它依旧保持着向前踹出的姿势,离温瓷的身体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,却诡异地定格在了半空中!
张师弟脸上的狞笑僵住了,他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、无形的锁链死死缠住,任凭他如何用力,都纹丝不动!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被“凝固”的腿,瞬间蔓延至全身!
王师兄和另一个跟班脸上的戏谑和恶意也瞬间冻结,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愕和一丝……莫名的恐惧!他们清晰地看到,张师弟那只悬停在半空的脚,周围的空气似乎产生了极其细微的、如同水波般的扭曲涟漪!
整个柴房,死寂得可怕。
只有角落里,那个抱着陶偶、面无表情的小豆丁,用他那双沉寂得如同万载玄冰的黑眸,静静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