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台惊雷（下）

孙悟空：看好了——！

孙悟空猛地一声暴喝，如同九天龙吟，直冲云霄！他根本不屑于跟这群凡人多费唇舌。他要用他们能“看见”的方式，砸碎这场荒唐的戏码！

只见他右手虚空一抓，口中念念有词。霎时间，梁柱间风云变色！一道刺目欲盲、纯粹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柱，毫无征兆地从他掌心爆发出来！那光并非虚幻，而是带着实质般的沉重质感，甫一出现，整个水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、压缩、然后被狠狠点燃！

“轰隆——！！！”

惊天动地的巨响，远胜过方才戏台上那装模作样的纸板倒塌百倍千倍！那金光并非简单地照射，而是如同实质的金色巨浪，以孙悟空为圆心，狂暴地横扫而出！

首当其冲的，是那堆象征五行山的纸板、木架。在金光巨浪的冲击下，它们连一瞬都没能坚持，瞬间被撕扯得粉碎！碎纸屑、断裂的木条如同遭遇风暴的枯叶，狂乱地四散崩飞！紧接着，那象征凌霄宝殿的华丽布景板，绘着蟠龙祥云的绸缎，在金光中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裂、燃烧、化为灰烬！戏台边缘几根支撑的彩绘木柱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，在金光巨浪的余波中轰然断裂倒塌！

烟尘弥漫，木屑横飞。原本灯火辉煌、丝竹悦耳的华丽戏台，眨眼间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。断折的木头上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，几缕青烟袅袅升起。假山、莲台、刀枪剑戟的道具……所有精心布置的虚假繁华，在这一刻被彻底还原成最本质的垃圾。

金光缓缓收敛，露出废墟中央那个孤傲的身影。孙悟空站在残破的台板上，脚下踩着碎裂的琉璃瓦和烧焦的绸缎碎片。他周身毫发无损，唯有那双金睛依旧燃烧着，冷冷地扫过台下。

死寂。比之前更深沉、更彻底的死寂。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想象的恐怖力量震慑，如同被施了定身法。贾母双眼一翻，几乎晕厥过去，全靠鸳鸯死死搀扶。王夫人面无人色，瘫在椅子里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贾政嘴唇翕动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薛蟠更是直接吓尿了裤子，骚臭味在寂静中弥漫开来。

唯有黛玉，在一片狼藉和惊惶中，定定地望着台上。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恐怖的破坏力上，而是穿过弥漫的烟尘，落在那双燃烧的金睛深处——那里翻涌着被误解的滔天怒火，也沉淀着一种无法言说的、被整个世界背叛的巨大孤独。她的心，被那孤独狠狠刺了一下，一股莫名的悲怆与奇异的共鸣，瞬间淹没了恐惧。

孙悟空的目光最后落在黛玉脸上，那双洞悉一切的金睛在她苍白却异常明亮的脸上停留了一瞬，似乎捕捉到了那丝与众不同的震动。他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，带着无尽的桀骜与疲惫。金光再次一闪，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，身影已从废墟中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水榭里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粗重喘息和压抑的抽泣。破碎的戏台在灯火余烬中如同狰狞的巨兽残骸。夜风穿过断梁，发出呜呜的悲鸣。宝玉失魂落魄地弯腰，从一片狼藉中，捡起半盒胭脂。那胭脂盒摔裂了，鲜艳的红膏沾染了尘土，像凝固的血，又像一颗破碎的心。他茫然地看着，仿佛第一次看清这繁华锦绣下的冰冷底色。黛玉轻轻闭上眼，方才那万丈金光中包裹的无边孤愤，仍在她的神魂深处隆隆作响，盖过了世间一切喧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