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归墟心跳

钉尖刺入心口的瞬间，没有血花，只有光。炽白的光从心口炸开，像一轮新生的太阳在黑渊底部升起。阿烛听见自己骨骼里传来连续十二声裂响——那是烛阴第十节“归墟”与体内逆鳞彻底咬合的声音。与此同时，整座骨桥被光焰吞没，桥身符文纷纷剥落，化作漫天火蝶，扑向黑暗深处那两颗金黄竖仁。竖仁第一次闭上了。黑暗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，声波卷起实质的风暴，把阿烛掀离桥面。他在空中翻转，看见自己心口插着的那枚“归墟”钉正迅速生长——钉身抽出枝桠般的金色骨丝，反向包裹他的胸腔，像一具由光编织的笼。笼里，心跳声变了。不再是人类的两拍，而是龙的三重鼓点：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每一拍，都震落一枚锁魂钉；

每一拍，都拔起铁棘城的一块基石；

每一拍，都让黑渊最深处的铜轮倒转一格。阿烛落地，脚下已不再是黑曜石，而是一层半透明的膜。膜下浮动着巨大的血管与脉络——那是黑渊的“脑沟”，也是烛阴被斩落后遗留的龙经。“你竟敢用归墟钉锁住自己……”黑暗的声音变得破碎，像被光灼伤的磁带，“你想成为新的封印？”阿烛抬眼，左眼竖仁已彻底化作金色，右眼却仍保持人类的漆黑，两种截然不同的光在瞳孔里对峙。“不。”他轻声道，“我要把封印撕开一道门。”他伸手握住心口的归墟钉，用力一拧。

钉尾迸射出十二道光线，刺穿膜壁，连接黑渊四壁的锁魂钉。

那些被光线击中的钉，开始逆生长——钉身缩短，骨节回缩，竟重新化作一根根完整的手指。

手指们颤抖着，向空中抓去，仿佛想抓住自己早已消散的名字。黑渊开始崩塌。穹顶倒悬的铁棘城街道，此刻如被巨手撕扯的纸，一层层剥落。

阿烛看见酒肆的灯笼在坠落途中自燃，化作火鸦；

看见城墙上的画像被风掀起，露出背后空白的真容；

看见更远处，十二席旧主的身影被光线钉在半空，他们的影子正被一点点抽离，吸入归墟钉的笼中。白发少年的声音忽然在阿烛耳畔响起，温柔而疲惫：“哥，门开了，快走。”阿烛回头——

骨桥尽头，白发少年的身形已淡得只剩轮廓，他双手托举最后一道火蝶，火蝶中心，正是第四把钥匙的残影：一截燃烧的龙角。“替我活下去。”

少年微笑，将火蝶推向阿烛胸口。

火蝶触及归墟钉的瞬间，化作一枚细小的青灯，灯芯是少年最后的一缕白发。轰！青灯炸开，形成一道竖直的裂缝。

裂缝内，传来潮汐般的龙吟——

那是真正的烛阴心跳，被囚禁三百年后，第一次回应血脉。阿烛没有犹豫，纵身跃入裂缝。黑暗在他身后合拢，发出不甘的嘶吼。

但嘶吼声被另一道更古老、更威严的咆哮覆盖——

那是烛阴的残躯，在归墟钉的召唤下，开始复苏。裂缝尽头，是一片倒置的海。海水由光构成，浪尖悬浮着无数青铜锁链，每根锁链末端都系着一座小小的铁棘城。

阿烛站在海面上，脚下没有倒影，只有一圈圈金色涟漪，向远方扩散。在海的最深处，横亘着一具龙骨。龙骨完整无缺，唯独心口处空无一物——那里原本应嵌着第十节“归墟”。

阿烛低头，看自己心口的光笼。

笼中，归墟钉已化作一颗金色心脏，正与远方龙骨遥相呼应。心跳同步的瞬间，龙骨缓缓抬头。没有血肉，只有骨骼的龙，却发出低低的笑声：“守火人，你迟到了三百年。”阿烛单膝跪地，将逆鳞骨刃横举过头。“我来归还烛火。”龙骨抬起前爪，爪心浮现最后一枚钥匙——

那是一团凝固的光，形状像婴儿蜷缩，又像尚未点燃的星辰。“拿去吧。”

龙骨的声音回荡在光海，“这是第五把钥匙，也是最后一把——

‘烛阴之瞳’。”阿烛伸手，指尖触及光团的刹那，整片光海倒卷而上，灌入他体内。黑暗、深渊、铁棘城、黑渊，一切景象在光中消融。只剩一句话，在阿烛耳边回荡：“现在，轮到你睁眼，看看真正的黑夜了。”